但事实的情况与她猜想之中有些不同,对方不但来了这里,还在她面前现身,并引她来此。
她心中其实从进入这地下遗迹一开始就有许多疑惑,或者不如说从抵达奥特里克城的遗址开始,那些疑云就徘徊在她心头,只是现实由不得她多做思考。
局势犹如潮水一样推着她来到这个地方。
见到自己的仇敌。
那个阴影会所悬赏的宿敌,她命运之中所注定要杀死的那个人,北境三十年间一切灾难的罪魁祸首。
阿德妮,别分心。
她咬了一下牙,很快清明过来,重新举起剑来。
铸匠女士手中的刺剑遥指向佩里特公爵,还有很多债等着她去讨,但今天必须有一个人要死在这里,要么是她,要么是那一切的始作俑者。
佩里特公爵已经远远退开去,有些心有余悸地看着这个疯女人,一个银之阶并不可怕,何况对方的实力还逊色于他,但一个发疯的银之阶就太可怕了。
他方才要不是技高一筹,已经被这个疯女人捅了一个透心凉了,虽然他也有很多机会可以置对方于死地,但要他以千金之身去和这样一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以命换命。
那也实在太划不来了。
他还有许多事要去完成,帝国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他绝不能死在这个地方,一位黑暗至圣就置身于一侧,他当然明白自己那点星辉把戏在真正的神明面前什么也不是。
在这里死了,那就是真的死了。
奥黛丝远远地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那其实已经很难说得上与她有什么血缘关系,当她成为龙魂的那一刻起,凡世的一切就早已与她无关,她奉献了自己的全部,只为了守护这个秘密。
正拦住奥黛丝的鲁德内同样也看到这一幕,立刻向自己的同伴喊道:伊萨,任务目标!
伊萨心领神会,自翡翠之星从瓦丝塔娜手上失手的那一刻起,到现在也不过才过了片刻,他松开扼在崔希丝脖子上的手,看了后者一眼,显然已经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看在你老师的面子上,好自为之。
等等,崔希丝却一把抓住对方:别过去。
伊萨冷冷地看着对方,两人虽然来自于同一个公会,但任务的优先级各有不同,要是崔希丝真的仗着自己的身份阻拦他的话,他是会毫不犹豫地出手的。
但没想到崔希丝从怀中拿出一份手令:伊萨,这是公会的密令,你的任务变了,你不能插手。
伊萨楞了一下,瞪着对方手中的印记:你怎么会有这个,通讯不是断了?
我有毒蛇之眼的祝福。
它竟然选中了你,伊萨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看向七海旅团的方向:公会究竟看中了他们什么,下如此大的本钱,所以鲁德内呢,他怎么办?
崔希丝苦笑了一下:它选中的不是我,我只是看护人而已,总之你别插手,也别暴露,公会不是想要和帝国为敌。
你是想让我消极怠工?伊萨冷哼一声: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简直有些恼火,任务完成在即,却遇上这么一遭。
崔希丝看了看他,并没有多说,她知道对方不会抗令,选召者的唯一关系就是俱乐部,而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梦幻泡影一般的存在。
她清楚这一点,因为她深谙这一点。
帝国执剑骑士和罗昊等人混战成一团,而鲁德内也重新被奥黛丝缠上无暇他顾,娜迦一族默立于一侧仿佛冷眼旁观,一时间大厅之中竟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那枚翡翠之星就那么掉在地上,仿佛无人问津。
它距离方鸻其实并不远,和到另一侧佩里特大公的距离也差不多,但少年竟也不上前一步,仿佛只是那么默默地看着,娜尔苏妠的分身悬于半空中,正好奇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目光。
三位神只的目光都交织于一个人身上。
只有佩里特并未注意到这一细节,他好不容易拉开了与阿德妮之间的距离,自然不会给对方再一次靠近的机会,何况他终于靠近那阴影之中孽生得怪物。
虽然有些波折,但总算胜券在握了!佩里特大公擦了一把汗,正向那黑雾之中汇聚的阴影逃去,他正仰着头有些狂热看着地看着那一幕看瞳孔之中蠕动的阴翳越来越高。
并最终形成一头巨龙状的生物。
它有着修长的四爪,上面流淌着有若实质的阴影,浮着一层黑雾,下面一片片漂亮的黑鳞若隐若现,其上是健硕的身躯,长着背棘,但本该是双翼之处只有一片阴影。
它昂着头,用漆黑的目光注视着这个不断衰败的世界,那些渺小的人,正如同无限的时光之前,那些向它奉上祭品,匍匐在它身前,并高声赞颂它的尊名的那些虫子一样:
塔阿卡赫尔库尔坎库塔安,伟大而至高的尊主,七王座的主人,那失去的权柄的所有人,星空的主宰者,我无比忠心地等待你的降临,灰海的时光汇聚于此,而你终将重临于世。
佩里特大公高声吟诵出那个名字,仿佛从灰烬之下浮现出一段早已不为人知的历史,那骤然降临的气势盖得所有人一窒,连追杀过来的阿德妮也忍不住停下脚步。
她抬起头看着那阴影汇聚的怪物,眼中并没有太多畏惧,有的只是仇恨。
从阴影之中涌来的怪物,夺走了她最美好的回忆,那回忆中的每一个人。那些仍谨记着昔日誓言的古老守誓人们,他们汇聚在一起,只为了谨守那条不可逾越的界线。
帝国已经靠近了危险的边界,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将那些越界的人拉过来,他们的手段可以有许多种,但挡在他们路上的人都是敌人,哪怕是那位皇帝陛下也是如此。
背誓之人的下场,就是叛徒的下场。
唯有长眠,可以赋予其永远的宁静。
一丝狂喜之色正出现在佩里特大公脸上,他忍不住狂妄地转过身去,举起手向着每一个人呼喊道:我们成功了,娜尔苏妠你这带鳞的怪物!
他看向方鸻:还有你,狂妄无知的小子,看好了,我将在众圣面前证明凡人帝国的荣光,这是他们默许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黑白分明,只有胜利或者失败。
佩里特公爵举起手来,一把向不远处的翡翠之星抓去。
那翻涌的黑雾之中也升起一只巨爪。
仿佛是公爵的投影一般,向大厅中央那闪烁着光芒的宝钻抓去。
那一爪的威势是如此的惊人,以至于令大厅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停下来,时间宛若在那一刻定格,连帝国一方的骑士们都忍不住发出惊呼,箱子更是忍不住举起自己的魔剑
魔剑嗡嗡回应着。
别轻易动弹,小家伙,格温德斯尖声警告道:那不是你可以匹敌的,我还想多活一阵子。
阿德妮也上前一步,看着整个大厅上方汇聚的黑雾,她的手几乎已经按在了自己的剑鞘上,但正是那个时候,一道温柔的力量阻止了她。
铸匠少女微微一怔,回过头去,才看到那灰尘之中躺着一枚银币,正闪闪发光。
大厅中的一切仿佛静止。
但真正静止的是娜迦一族,那位风暴的母亲,娜迦一族的女主人仿佛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似乎这里的一切与她无关,那翡翠一样的宝石也只是虚假之物。
佩里特大公终于察觉了不对,他以为那带鳞的怪物会作最后一搏,而那个有着名不副实的龙之炼金术士头衔的家伙也会挣扎一番,但事实上都没有。
两者都只是有些怜悯地看着他而已。
但他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不下来,翡翠之星就近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出空城计而放弃?
胜利或失败,娜尔苏妠终于冷笑一声,那也轮不到你们来书写,可悲的帝国人,祂们注视着你,并不是等待着你们证明什么,而是失败亦是许诺的一环,这就是众圣对你们的恩许。
但凡人不是温室的花朵,我们亦不是他们严苛的监护人,娜尔苏妠。
一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对娜尔苏妠开口道,亲切而俏皮,像是一个活力十足的小姑娘:你们昔日的失败还没让你们反省过来这一点么,那个人对我们怀有同样的期许,可惜我们终归让祂失望了。
闭嘴,娜尔苏妠尖利地答道:把放任不管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现世一切就是你们的功绩,但文明毁灭之日你们却可以不负半点责任,多么虚伪。
但文明从未毁灭过,上一代星选之人离开之后,火光又再度在荒野之中亮起,凡人对于星之民的许诺,我都还记得呢。少女笑道:娜尔苏妠,那就像是孤海之中的灯塔,永不熄灭,它照耀着航船,虽然历经风暴,但它们总会去往正确的方向
她目光落在方鸻身上:文明自会自救,凡人也从未丧失勇气,他就在那里,他要做什么,你不是很清楚么。
那我出手的时候,娜尔苏妠冷笑一声:你们最好也别阻止。
天平的女士也微微笑了笑,并不作答。
而也正是那一刻,方鸻动了。
第四百五十五幕汇聚于光
蔽空之座有四支利爪,其一为冥,意为为行于幽暗,坼裂墙垣,令万物不得生灭,时间为之倒溯,它尊座之下的神明名为赫尔库尔坎库塔安,意即‘时空’。
那是太阳王朝第七十四位君主,蛇人们称之为大智者,圣贤,祂眼眸中含有一个时代的过去,此刻却漆黑一片,因为历史具如尘沙,皆陷入一片虚无之中。
昔日之影尽已寂寥,神明也化作漫长时光的奴仆,形同一具空壳,只有无智的力量仍旧弥散于这个世界上,仿佛充盈在整个空间之中,它们正汇聚向一点
汇聚向此刻佩里特大公的手上。
他高举起右手,令那巨爪扫伸向大厅的中央,试图摄起那翡翠的星辰完全无视了一旁娜尔苏妠眼眸之中闪烁的戏谑,银月、亡骸与海渊三族的的冷眼旁观
奥述人的骑士正舍身忘死,但罗昊、箱子与爱丽莎的阵线却不动分毫,三人背靠着背、肩并着肩,刀光剑影,分开潮水;
弥雅立于大主母之前,高大艳丽的娜迦冷冷一笑,缓缓放下手中的长刀,她一动不动,宛若一尊冰冷的石雕,心知道自己奈不何对方,但对方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女神未下命令,先让这些凡人得意一小会儿。
岛上风雨如晦,岛民少女正推开门扉,目光中带着忧虑看向天空的奇景,云层仿佛从中裂开,形成一道巨大的裂隙,在那之后娜迦之神的虚影正在化为现实。
远处已分不清云和海之间的界限,交织的风暴模糊了天与海的交界,无数闪烁着银华的娜迦正从那道裂口之后出现,与她们怪异的飞船一起,飞向这边。
山谷中传来一阵阵嘈杂声,那些圣选者们从远远近近的地方跑出来,拿起自己的武器,同样望着天空中的景象,正在准备战斗。金盏花远远地跑了过来,向她挥挥手:
达妮埃尔,你怎么还在这里,到圣殿之中去躲一下!
你们要与她们战斗吗?达妮埃尔问。
金盏花回头看了看,摇了摇头:那是娜尔苏妠,我们可不是她的对手,不过这座山谷暂时还受奥黛丝大人的庇护,圣殿之中是安全的地方。
达妮埃尔看着她:那圣殿之外呢?
金盏花笑了笑,摸了摸少女的脸颊:我们又不会死,等战斗结束之后,我们会来找你们的。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我们会尽力保护你爸爸和妈妈,还有你姐姐他们的安全的。
她拿起自己的魔导杖,转向她挥了挥手,然后向回走去。
达妮埃尔感到自己眼眸之间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如果许多许多年后,她尚能幸存,那么她一定会永生记得这一刻,记得这些曾经为了他们而战的陌生人。
正如同许多许多年之前,艾塔黎亚人记住了在那一望无际闪光的原野上,为他们而冲锋的星选之民一样,记得那扬起的银帆,记得那长夜的星光,记得那篝火,记得那承诺。
她含着泪水着回过头去,看到比自己高一个头的姐姐,用手轻轻按住她的肩头,对她摇了摇头:快快些长大吧,达妮埃尔,我们会有报答他们的一天的。
七海旅人号的甲板上,梅伊同样抬起头来,看着那闪烁的星光,那并不是晦夜的星辰,而是敌人数不清的娜迦,正从她们的神选的国度,来到这个世界娜尔苏妠的亲卫。
小不点骑士小姐手中握着一枚通讯水晶,淌着水,从那水晶上投下一道影子,里面的那位同样抬头看着这一幕。
那是一个男人。
那个满脸络腮胡的男人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大场面,我们本来是来看看女神大人的旨意,没想到娜尔苏妠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帝国人在干什么,这不是他们的地盘么?
他穿着一身骑士团的甲胄,一头如火焰般的红短发,脸颊上挂着一道刀疤,让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圣选者。
他身披斗篷,背负一柄巨剑,身材高大,此刻又开口道:你不会怪罪你的老师吧,蕾雅女士让你来这个地方,现在看来是给你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梅伊摇摇头:梅伊只感到荣幸,因为有一天我会践行正义,就用手中的刀剑,那一天亦可以是今天。
男人看着她:你和你的老师真是一个样,你们是我麾下最好的骑士,比真正的古训骑士还要像骑士,虽然你们是圣选者,但我一直将你们当自己人看待。
那么,他呢?
梅伊怔了怔,然后浅浅一笑:大团长大人会为自己践行之事而后悔么,梅伊也不会,艾德先生做的选择,梅伊都很喜欢,来七海旅人号上,正是梅伊作过最正确的选择。
看来你的评价很高。男人答道:那么你再坚持一下,我们已经到了附近不知道工匠协会的水晶塔那边发生了什么,通讯的质量真差
他抱怨了一句:不过娜尔苏妠不算什么,古训骑士有进无退,以公正为名,以光明为名,欧力会祝福你。
以光明之名,团长大人。梅伊轻声回应。
通讯水晶上的光已然散去,她回过身去,看向半空中的点点星光,目光坚定,从雨水之中拿起自己的战戟,纵身一跃,从七海旅人号上跳了下去。
正在卷帆的巴金斯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这让他或多或少地想起了过去,昔日在船上时,大家也是一样不乏勇气。
年轻真好
他回过头,目光注视向那片大雨之下的遗迹,那里只有黑沉沉一片,系统时已经过去了几个钟头,但仍是毫无动静,除了先前有过一次轻微的地震之外。
大伙儿的行动还顺利么?
年长的水手想到。
而遗迹之下,正发生着一幕奇观当那流淌的阴影所构成的巨大爪子向着大厅中央伸去,将那翡翠之星摄起之时,方鸻的目光也正落在那之上。
他轻轻地落下一瞥。
而正是这一刻,佩里特大公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了。
娜尔苏妠正眯着眼睛看着这一幕,冷笑连连,而佩里特公爵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之色地看着那只爪子他试着抽回手,但爪子仿佛被翡翠的星辰定住。
空间纹丝不动。
可怜的家伙。娜迦之神冷笑道。
佩里特公爵却只感到寒毛直竖。他一边看向半空之中的娜迦之神,又回头看向一旁的方鸻,忍不住有些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忍不住一字一顿地怒吼:该死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毕生的计划,三十年不,甚至半个世纪以来所有必要的舍弃,都必须要因为这一刻才有意义,本来他应当是胜券在握的,应当胜券在握才对,但怎么会这样?
仿佛回应他的话一般,那一刻翡翠的星辰正变得生动起来,仿佛散发出无比夺目的光辉它活了过来,轻轻挣脱了赫尔库尔的巨爪,升上高空。
犹如一轮明日,正从地下冉冉升起。
那一刻佩里特公爵忽然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手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哀嚎连连。
千道光芒驱散了地下的黑暗,那阴影的巨爪犹如在烈阳之下溃散,一束束利剑穿过它的躯体,洞穿那幽暗的影子,令其化作一缕缕轻烟,转瞬之间消散于无所遁形的光辉之中。
不仅仅是赫尔库尔的爪子。
那光芒愈盛,甚至越过了半个大厅,令一侧的娜迦一族也无法忍受,阳光照在她们的鳞片上,竟升起一缕缕青烟,仿佛蜡烛,要将她们彻底融化。
退后!
大主母严厉地喊道。
娜迦如潮水退去。
而只有一个人,仍旧留下,在大厅的中央。
那是方鸻。
奥黛丝回过头来,与他交手的鲁德内也停下手,向这个方向看来,翡翠之星不在两人手上,他们也失去了交手的意义。那高大的印第安裔还向大厅的另一边看了一眼。
他有些奇怪,自己的搭档去哪里了?
佩里特公爵握住自己严重烧伤的右手,正有些歇斯底里地看着这一幕,颤抖的目光停留在方鸻身上,这一刻即便是他也看了出来,出手的并不是那位娜迦的神只。
是他。
对方干了什么?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张开口:你你干了什么?
方鸻将目光投向他,那目光之内并没有多少得意,甚至没有怜悯,只有一片平静,而那平静中含着一丝哀伤,因而过去的事已然发生,无人可以改变。
但所幸,他仍可以改变当下。
你是掌管技术的官僚,佩里特公爵。方鸻淡淡地开口道:你应当知道,元素水晶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发生耦合效应。
耦合?
佩里特公爵有些迷茫,像是在一片浆糊的脑子里寻找这个词汇:什么耦合,你在说什么鬼话?那也不是元素水晶那是翡翠之星,它不可能和任何事物发生耦合它
公爵的话戛然而止。
他如同见了鬼一样,看着方鸻身后所浮现出的那片虚影那巨大的幻象,如同一位沉默的巨人,高耸如山,用坚实的线条编织出它的轮廓,简朴,但有效。
龙
崔希丝一侧,伊萨差点失声,人们认为龙之炼金术士至少有一个与之签订契约的自然龙魂,但龙骑士,那是另一个境界的存在。
他正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少女,好像有些明白过来公会的选择,俱乐部那些人的眼光真是毒,但伊萨并没有注意到的是,崔希丝的眼中同样闪烁着震撼的光芒。
她看着那翡翠的星辰正一点点升起,那光芒之中似乎牵出银丝,正缓缓伸向方鸻身后那道高大的虚影,一线线,一缕缕,两者之间的气息宛若合二为一。
耦合
工匠少女终于记起那个词来。
高台之上奥黛丝回过头,目光长久地注视着那台机械,仿佛回忆起了许久许久之前,大家尚还志同道合,并未各奔东西,他们还有着远大的理想。
为了共同抗衡帝国,寻回那个公道,而旧日的一切,也并未烟消云散;
然而二十年间过去了,留下的也仅仅只有理想,以及时光之后的哀思。
她的目光看向阿德妮,又看向方鸻,终于意识到,下一个时代已经来临了,旧日的一切已经过去,属于年轻人的那一天已经来到。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眼角之间有些涩然。
耦合,方鸻开口道:是指圣水晶与它的龙骑士之间的共鸣,它是以太之海最基本的法则,无人可以打破,神只也不行。
你可能未曾想到,佩里特公爵,他一字一顿:‘时间’为‘门扉’留下了一把钥匙,罗德里戈·德安里斯承诺,谁为他复仇,谁就可以进入他的宝库。
而他真正的宝库并非是这一切,而是这枚水晶,人们呼唤它为翡翠之星,但它事实上是七个世纪时光的遗产,它早已不是你们所熟悉的那个东西,而是一颗心。
一颗
被称之为‘崇高’的心灵。
方鸻看向高台之上的奥黛丝,向她轻轻点了点头:奥黛丝女士,接下来让我们完成复仇。
我没想到奥黛丝轻声道:你们竟然找到了它,它
那是他留给她最后的礼物。
它并未完成。
但那本身就已说明了一切时间为历史留下故事,而在长河的另一头,沙砾汇聚,点点滴滴连成珠串,最终形成三个人漫长的一生,她,她的恋人。
以及,那位传奇的海盗王。
一切都是命运使然罢了,奥黛丝女士。方鸻摇了摇头,他看向那枚命运银币仿佛看到了那背后冥冥之中的影子。
娜尔苏妠轻哼一声。
在场只有一位少女笑得十分开心。
娜尔苏妠,她笑靥如花:那真是一个聪明的小家伙。
那你把他让给我,如何?
那可不行,天平的女士笑道:你真的在意的是凡人本身么,还是他身上的苍之辉?娜尔苏妠,我们并不是你们的敌人,你们何时能明白这一点呢?
娜迦的神只并不言语。
奥黛丝轻轻点了点头,她抬头看了娜尔苏妠一眼娜迦之神并无表示,她心中有些警觉,但仍放松了一些。是的,一切都是命运使然,那么接下来
就让她为曾经的舰长大人复仇。
因为在这里的每一个帝国人,都是他的仇敌。
尤其是
方鸻看向佩里特公爵。
他抬起右手,奥黛丝的身形已从高台之上消失,而那台未完成的龙骑士机甲眼眸之中,正亮起一道沉沉的光。
他的脑海之中响起了另一个声音:帕帕?
妮妮竟然在这个时候醒了,他连忙道:妮妮乖,听奥黛丝女士的话,她会引导你控制这台机甲。
小丫头立刻点了点头,她当然分得清轻重缓急,何况那道靠近自己的气息,也同样让她感到亲切,那上面仿佛有塔塔姐姐的气息,而她心中所在意的,无非方鸻与塔塔两人而已。
龙骑士正从虚影化作现实。
佩里特公爵终于明白自己陷入了绝境之中,他强作镇定:等等,请听我一言!
你应当清楚,帝国的计划它们终归有一天会到这个世界上来,第三祸星将临,难道这时候我们还要先面对另一个对手你应当明白什么是错,什么是对。
佩里特公爵看着他,斟酌着词汇: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这些黑暗之中的生物,你将帝国推至对立面,难道就能对抗娜尔苏妠?那个女人一言不发,只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而已。
佩里特公爵看向一旁的娜尔苏妠,一边道:我们可以做一个交易
方鸻默默地看着对方。
佩里特公爵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我用我的性命,来交换你手中的节点。
艾德,阿德妮打断道:你不能答应他,他的性命根本无关紧要,那封印一定不能被打破,他在偷换概念!
方鸻回头看了这位铸匠小姐一眼,他原本以为对方应当和这位公爵大人有血海深仇。
但阿德妮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佩里特公爵似乎看出方鸻的动摇:我愿为自己所作的一切而赎罪,向那些无辜者赎罪,我们当然并非正义,我当然明白自己的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我无意为此辩解,艾德先生,我只愿意用自己罪恶的生命来换取这一切。
大厅中一时有些寂然。
但方鸻轻轻只摇了摇头:你不配。
阿德妮松了一口气。
而佩里特大公眼中终于露出绝望的光芒来,他一生皆为了这一刻而存在,那些目的之外的事物不过是尘埃,一切的牺牲仿佛都是值得的,但偏偏命运并未站在他一边。
终有一天,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一切,帝国的未来,也成为了他人眼中无足轻重的事物,但他心中并未感到悔恨,有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怒火,他拔出剑,露出歇斯底里得神色
他还没输。
他还有一个机会,只要战胜了对方,一切尚在他掌握之下,而那不过是一个乳臭未干的龙骑士而已。
说不定还不算龙骑士。
而他可是堂堂银之阶。
只是在场的诸人,伊萨与鲁德内皆轻轻摇了摇头,佩里特这家伙毕竟只是一个原住民,一位帝国贵族,他在帝国待太久了,甚至并未见过第二世界那些真正的战斗。
也不明白龙骑士究竟意味着什么。
一旁的海之魔女甚至都未多看这个方向一眼,她不远处的大主母也正冷笑连连,有些可怜地看着那个家伙。
一个可怜虫。
你在形容你自己么,弥雅轻声道:他至少为了自己的意志而战,你呢?
瓦丝塔娜立刻咬紧牙关,她恶狠狠地看了看不远处的方鸻,这一男一女两个人。
但方鸻并未注意到这边,因为他只是平静地向着佩里特公爵抬起手来如同一道银线划过空间,佩里特公爵便从哪里来,飞回了哪里去。
他如同一颗炮弹一样坠向那里得岩壁,然后重重落在地上,伊萨与鲁德内远远看着这一幕目光一闪,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停留在了方鸻身上好强的龙骑士。
龙骑士与龙骑士之间亦有差异,不然就不会有十王这样的存在,何况原住民之中有些老牌龙骑士更是可怕,说是帝国的基石也不为过。他们见过那些较弱的金之阶,在不召唤出龙骑士的情况下,应付起银之阶的围攻都显得吃力。
当然也有强的,比如海之魔女就是其中之一,对方如果真的在第一世界全力全开,这片小小的地下遗迹都不够对方的龙骑士发挥的,好在星门的规则不会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