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网般的裂纹从她指尖的一点上蔓延开去,高墙犹如冰雪般瓦解,像是碎裂的玻璃,冷冽而锋利,化作无数闪光的碎片,纷迭而下,最后消散于无。
一柄剑刃正从扭曲的空间之中刺出,直奔她面门而来,但娜尔苏妠甚至连看都没多看那个方向一眼,一道影子便倒飞回去,最后化作箱子的形象,少年晃了晃站了起来。
漆黑的火焰正沿着他长袍向上吞噬,黑暗至圣的力量犹如跗骨之蛆,但箱子咬紧牙关仿佛没事人一样,拉下尖尖的巫师帽遮住自己一半眼睛,轻轻一掸长剑。
他向前一步,再一次遁入空间的裂缝之中。
而当次元门打开,狭长的剑光再一次映入娜尔苏妠的视野之中:
她终于被惹恼,伸手一弹,一束火星将箱子与他手中的剑一起化作飞灰。
正如同石炭的雕像,随风而逝,化作虚无,最后只留下一道坚定不移的目光,仿佛仍存在于虚空之中目光藏于巫师帽檐下的少年,其沉沉的视线正注视着这位娜迦之神,他手中不存在的剑刃,仍指向前方
那甚至令娜尔苏妠皮肤上产生了轻微的刺痛感,剑锋仿佛至最后一刻仿佛才烟消云散,令她不由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是什么样的力量驱使人倔强至此?
她不是没有见过众圣之选。
但那个少年好像执意要倒下在她面前。
那锋锐的意志甚至差一点让她产生一个幻觉,要破开她的领域,在她完美的躯体上留下一个浅浅的伤口当然,幻觉仅仅是幻觉,即便是被天平的女士和光明之主联手拖了后腿,这些凡人还是很难伤自己分毫。
娜尔苏妠只是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意志。
而那个该死的胖子何尝不是如此,高墙正在坍塌,但对方并没有后退的意图,对方的意志正一点一点瓦解,变得支离破碎,但仍试图塑起最后的墙垒,并将每一片碎片重塑
令碎片形成墙垣,令鲜血流成河川,但也仍要阻挡她向前。
从未听说过凡人可以困住神只,哪怕是一个片刻,一个刹那,娜尔苏妠伸手轻轻一推,罗昊的意志世界终于完全崩塌,只是她看着那个胖子只轻蔑地看向自己,然后向自己竖起大拇指。
轻轻向下一划。
下一刻,他便化作白光消散。
纵使看不懂那个动作的含义,但其中包含的意义已不言而喻,娜尔苏妠的面色已完全冷了下来。
她无法相信,自己竟连几个虫子的意志都无法摧毁,最后不过是用绝对的力量将对方从这个世界抹去,但她杀了对方,那又如何呢?她第一次从心中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些许的危机感。
何况罗昊与箱子虽已出局,但现场还有一个人。
你也要学他们,白白浪费自己的生命,但却挡不了我分毫?娜尔苏妠眯起眼睛看向一旁的阿德妮,你以为你们能留下我,但你们低估了一位神明真正的能力。
你怕了,娜尔苏妠?阿德妮从自己身后拔出一把匕首,将那黑漆漆的匕首反握在手中,抬起头看着这位娜迦之神,神色平静:的确,我们只能留下你的本体,限制不了你的投影,但那又如何呢?
你们知道?
娜尔苏妠心中微微一惊。
我知道,但他们不一定,阿德妮摇了摇头:而且我还知道,即便你只是分身降临,我们要与你对抗的把握也是微乎其微,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我从未想过这是一种可能性。
明智之选,既然如此你大可不必白费功夫,娜尔苏妠道:让开,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但阿德妮仍然摇头。
她举起匕首挡在自己面前:我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娜尔苏妠,我从不相信奇迹会发生但也有人告诉我,他可以战胜你,纵使可能性微乎其微
少女抬起头来,用明亮的目光看向这位娜迦之神:但我还是愿意选择相信他们一次。
因为她仍会信守承诺。
七海旅团已经完成了每一个与她的约定,率光之人从不会辜负那些与他们并肩作战的盟友,自千年之前如此。
千年之后亦是如此。
博物学者小姐忽然之间停了下来,转过头,看向身后。
从那以太紊乱的震荡之中,她已经默默感受到什么,在前面的帕克与爱丽莎也不由停下来,都回过身来看着她,询问道:怎么了,怎么忽然停下来?
罗昊死了,箱子也是,姬塔推了一下眼镜,眨了眨眼睛低声说道:还有另一道信息,应当是阿德妮小姐的。
爱丽莎怔了一下,走了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担心,这里是星辉的世界,以太之海,团长为我们定下的决战战场。这里洋溢着星辉,是死寂区的对立面,纵使是娜尔苏妠,也无法在这里留下我们。
要我说根本不用担心那么多,帕克耸了耸肩,我们的对手又是一位神明,该死的我为什么要说又?而且这一次可比上一次凶险得多,在那个计划当中,我们所有人都挂的可能。
他将十字弓扛在自己肩上,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步那死胖子和箱子的后尘了。
你能不能说点好的?
爱丽莎看着这家伙气不打一处来。
自我安慰有什么意义么,帕克撇了撇嘴道:你看,她说不定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他话音未落,一股冰冷的气息便降临在空间之中,只见姬塔面色大变,立刻打开自己的魔导书,但在那之前,夜莺小姐便已经一脚将帕帕拉尔人踹飞了出去。
帕克只感到一股巨力袭来,自己像是个滚地葫芦一样在星空之中滚了好几圈,等他眼冒金星地抬起头来,才发现娜尔苏妠已经从空间之中降临,这位人身蛇尾的娜迦之神正一爪向自己抓来。
那一刻帕帕拉尔人只感到自己遍体生寒,明明平日里仿佛有千般本事,但在这里也无从施展,仿佛身体都僵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巨爪向自己盖过来。
他张大嘴巴,大脑一片空白虽然他也算不上什么萌新,经历过许多危机,甚至也不是没有和邪神、巨龙打过照面,但都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无助,像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那甚至并不是一种比喻,而是从物理意义上周边的空间被完全禁锢了,令他动弹不得,甚至连发声都变得困难起来。
而正是那一刻,姬塔已经将手放在魔导书上,并吟诵出咒语:
王车易位!
娜迦之神回头看去,空间仿佛在那一刻发生错位,博物学者小姐在霎时之间与帕帕拉尔人交换了位置,而在换位完成的一刹那,帕克终于感到自己的身体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下。
娜尔苏妠看也不看姬塔一眼,立刻转身,再一爪向帕帕拉尔人抓去,但这一次有了反应的时间,空间之中打开一道阴影的裂隙,夜莺小姐从中一跃而出,举起匕首便向娜尔苏妠刺来。
快跑!
同时,她向帕帕拉尔人高声喊道。
帕克这才反应过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只不过看到爱丽莎在半空中被娜尔苏妠洞穿身体的场景他打了一个哆嗦,虽然明知道夜莺小姐并不是真死了,但心中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只要仍有星辉,对方就可以在这附近的某座圣殿之中复活。
但事到临头,他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这些该死的带鳞的怪物帕克看到娜尔苏妠转身向博物学者小姐杀去,而对方没人保护,多半凶多吉少。
姬塔一死。
然后就轮到他了。
帕克只感到自己胸前的通讯水晶微微一闪,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博物学者小姐最后向自己发来的消息:
帕克,意志是身躯,思维是灵敏,沿着星光的路径向前逃,将她引到
那个信息戛然而止。
多此一举,帕帕拉尔人忍不住跳脚:该死的,还有多远?
他一边破口大骂这该死的计划,一边伸手探了探自己的心口。
在那里,一缕苍翠的光焰正在微微跳动着。
崔希丝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天蓝,诗人小姐一贯幸运,可这一次也难逃一劫娜迦之神扭断了她的脖子,让天蓝像是折翅膀的鸟儿一样躺在地上,再无生息。
再片刻,淡淡的白光便从对方的身体上浮现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崔希丝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至少这个战场是有利于他们的,娜尔苏妠留不下他们。
只不过一想到天蓝直到最后一刻还在向那位娜迦之神挤眉弄眼的,她就忍不住有些好笑,虽然这明明应当是一个严肃的场合,可她现在也有些严肃不起来了。
她后退一步,一只手挡在胸前,看向那位高高在上的黑暗至圣。
娜尔苏妠也正看着这个人类少女。
片刻之后,她才冷冷地开口道:是你自己交给我,还是我亲自从你身体内取出来?
崔希丝一言不发,她当然明白,自己的任何发言在此时已无意义。
娜尔苏妠冷哼一声:冥顽不灵。
她伸出手去,轻轻一握,仿佛隔空攥住了什么东西,令崔希丝闷哼一声,痛苦蜷缩成了一团而就在娜尔苏妠握住那东西的一刹那,面色不由微微一变。
她猛地抽出手。
崔希丝胸口射出一道血箭,少女视线模糊地看到那位娜迦的神只从自己胸口拔出那件东西一枚闪烁着光焰的水晶碎片,她眯起眼睛,只感到视野之中正在迅速变得暗淡下去,而只有那水晶之中夺目的光辉
显得如此耀眼。
海林水晶!
而娜尔苏妠手握着那血淋淋的水晶,脸色狂变,几乎是一字一顿念出这个名字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与翡翠之星同源的力量,那么苍之辉,海林水晶无疑是其中之一。
更甚至,它们本来其实都是来自于苍翠的碎片之中,两者本就不分彼此。
事到如今,娜尔苏妠岂能不明白自己上了方鸻的恶当,如果对方将海林王冠的每一片都分别交给不同的人,那她怎么能确认真正的崇高之心在谁手上?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真舍得将海林王冠分散开来,交给身边的每一个人,那可是考林伊休里安的至宝,凡人世界的四圣物之一,更不用说其上还潜藏着苍之辉的秘密。
娜尔苏妠抬起头来,冷着脸看着那璀璨的星光是的,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那个叫做奥黛丝的女人真的已经前往核心区域,并在那里消散那个最后的以太节点,那么她的一切谋划都将烟消云散。
而第三祸星将至,娜迦一族已经没有下一个三十年的时间了。
但所幸,她仍有机会。
海林王冠,她冷笑一声:也好,既然你将它当做送给我的礼物,那我就让你们看一看,一位真正的神明的力量应当是如何的。
第三枚
方鸻正默默看着手中一角黯淡下去的海林王冠,希尔薇德、弥雅、谢丝塔与奥黛丝皆立于一侧,看着在这一幕,几人目光都不由微微一闪,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奥黛丝这才开口:艾德,谢谢你们
方鸻摇了摇头,七海旅团并不是为了受人感激而来,何况计划还远谈不上成功,不过只能说开了一个头而已。
而接下来
才是开始。
他看着手中的海林王冠它本身由十二支水晶构成,但其实只剩下一半,令一半则在弥雅身上,因为以太之海中并不存在真正的实体,因此这里的王冠其实不过是苍之辉的投影而已。
自己在出发之前将海林王冠中的三支水晶分别交给爱丽莎、姬塔与帕克,崔希丝与天蓝,目的正是为了分散这位娜迦之神的注意力,眼下每一支水晶皆已送到娜尔苏妠手上。
那么接下来,就是收网的时间了。
他抬头看向奥黛丝。
天蓝,帕克和崔希丝她们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接下来将由我们来引开娜尔苏妠,方鸻静静开口道:弥雅小姐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希尔薇德:还有希尔薇德,你们和我一起,我们一齐去引开娜尔苏妠。
狼少女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舰务官小姐目光微微一闪,也满意地对他一笑。
方鸻这才看向女仆小姐:谢丝塔,由你来保护奥黛丝女士,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必须寸步不离奥黛丝女士身边。
谢丝塔微微一怔,不由下意识抬头看向方鸻女仆小姐向来沉默寡言,但这会儿少有地显得有些犹豫她再看向奥黛丝,之前对方告诉她这片土地与她之间的关联,但她却很难感受到那种实感。
关于那二十年间过去的一切,自己的身世,甚至是可能存在的父母,直到此刻都萦绕于她心中,令她有些恍惚。她当然明白,自己应当是陪同对方去干什么。
她早已忘记了二十年前发生的所有,但那段历史,最终也要陪同这片土地一起掩埋在这片地下的遗迹之中么?
但她早就已经习惯服从,只停顿了片刻,便轻轻点了点头。
奥黛丝女士可能和你没有什么亲缘关系,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得上是你最后的亲人,谢丝塔,方鸻却开口道:我希望在这最后一段计划当中,由你来陪伴她。
女仆小姐微微一怔,不由抬头来看着他。
方鸻却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他当然明白沉默寡言的女仆小姐可能并非是其本来的性格,他又看向一旁的奥黛丝:奥黛丝女士,谢丝塔就交给你了。
奥黛丝微微楞了一下,她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走完这最后一程,束缚于苍翠之星的龙魂就像是她的宿命,二十年间的一切都早已烟消云散,而昔日志同道合的旧友们,而今也只剩下回忆。
在成为龙魂的那一刻起,自己的命运仿佛就已经像是一条已经固定了轨迹得河流,只能流向那个已经逝去了的明天。
她只寄希望于自己的命运,最后仍能守护那些自己所珍视的人和事物。
但奥黛丝看向谢丝塔,仿佛又看到二十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日子,一切仍旧存在,那个小女孩也仍未长大她想到了阿德妮,自己的女儿最后并未能陪伴自己走完最后一程。
但至少是她也好。
方鸻与弥雅互视一眼,最后再看向希尔薇德,舰务官小姐正轻轻向他点了点头。
一切皆步入轨道之中
那么,只剩下最后点燃灯塔的瞬间。
第四百五十八幕流向未来的河(下)
命运如同流水,总是奔流向前,绝无回头的可能性。但有些人的命运却狂奔向昨日,他们的人生被定格在一刻,不再变化,其一生的意义,不过是回到那过去的某一个时间。
命运的女神伊莲总是庇护那些勇敢奔向未来的人,那些驻足不前的命运,正如同黄金树上垂下的落叶,只在命运的湖面上映出浅浅的倒影,旋即沉入冰冷的漩涡之中。
坠入湖底。
谢丝塔显得有些沉静,她看不到那个任务,正如同希尔薇德,原住民并非不得星门的庇护,但他们的确比选召之人少一些眷顾,只有踏上那条超越极限之路众星的意志才会降临。
但仍她可以感觉到外面汹涌的风暴之潮正在侵蚀这片宁静的星空,现实的狂澜会投影在以太的海面上,那个他们所说的‘任务’正一点点走向尽头。
孤海的灯塔正在熄灭,或者一切走向平息。
奥黛丝像是感受到什么,停了下来,看向谢丝塔,轻轻开了口:你仍叫谢丝塔对吗?罗德里戈将你委托给那位爵士先生,他又为你取回了真正属于你的名字,你在那里收获了同伴,新的家人
女仆小姐抬起头来,浅紫罗兰色的目光看着她,显得平静,但又迷茫。是这样么,家人与同伴,然而关于童年时代的记忆是一片空白,只停留在一段叙述之中,并无实感。
反而植入体内的那颗‘心’虽仍在搏动,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是一个异类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与他人的不同,没有哪位少女会轻易撞破一面墙,将一场打扫变成战场,其他女仆们看她敬畏的目光,背后的窃窃私语,她都有所耳闻。
希尔薇德虽然严厉禁止其他人谈论自己,但这种禁止本身就是一种怜悯,她虽然默默记在心中,但却变得更加孤立,久而久之,她就成为了人们口中那位沉默的怪人。
后来她们去了更多的地方,那位有教养的夫人收留了两人,那里不再有人认得她,但心中的成见早已根深蒂固,甚至连她自己也深陷之中大小姐或许将她当作唯一可以信任的同伴。
但她却更多将自己看做一件工具。
谢丝塔低头看着臂铠上绽放的玫瑰花瓣蔷薇工坊在上面留下了独特的印记,那是希尔薇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野蔷薇之心,安德为她量身打造,在上面烙下西碧卡家族的烙印。
希尔薇德希望她将之视为两人友谊的见证,但她却觉得那是一对镣铐,同龄的女仆们只会使用轻柔的羽毛掸,在温暖的阳光下娇笑打闹,那是庄园内之中的氛围。
只有她格格不入。
你应当为此骄傲才是,谢丝塔,希尔薇德微微眯着眼睛,笑着说:拥有力量的人才能主导自身的命运,那或许是一种恩眷,而非伊莲女神对你的考验。
有一天,说不定需要你站出来保护我,还有其他人。
女仆小姐沉默着点了点头。
她看到大小姐那双变得有些忧郁的眼睛。
那双眼睛的主人又变成了奥黛丝,那位女神大人正看着她:你因为自身的来历,力量而感到迷茫?因为你身体之中的那颗‘心’而感到自己与他人相异?
她摇了摇头: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考虑,被植入你体内的那颗‘心’被称之为‘银’,因为银是炼金术士们认为纯净的金属,它可以祛除邪魔,验明污秽,‘银之心’是高贵与纯洁,我们当初救下你,并希望你拥有一个同样的灵魂。
它也确实回应了我们的期许你的同伴们都是我见过最优秀的人,我和罗德里戈,还有阿德妮的父亲曾见过太多的黑暗,我们甚至认为未来有一天帝国会一手遮天,这个世界不再存有希望。
我们真正见过那深渊之下的世界,明白一个黯淡无光的未来会是如何的,但幸运的是,是你们改变了我的看法,奥黛丝眼中露出柔和的目光来,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正是你们使我相信,我们之后仍有后继者,即便是灰白的旗帜在海水之中泡得腐朽,但也仍有一批一批的年轻人出现,艾塔黎亚不会沦亡,世界也仍有希望。
她伸出手来,点在谢丝塔心口:但回应我们的并不是银之心,而是你呀,谢丝塔,命运并未赋予你一副铁石心肠,反而给了你最柔软的情感,你与那些善良的人们从无二致
作恶的,是凡人。
而救人的,同样也是凡人,光明与黑暗仿佛在某一刻密不可分,而在相同的群体上展现出不同的面貌。
可人心本就如此复杂呀,善恶交织,那并不能说明什么,‘银之心’从来不是你,而是你塑造了它。
奥黛丝轻声漫语,一字一顿:是那纯洁的心灵塑造了它。
谢丝塔默然不语。
对方体内的那颗‘心’被称之为‘崇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人的命运别无二致,但这位女神大人似乎从未像她一样陷入过迷茫之中,怀疑过自己的出身与行事。
虽然她守护的那些人,与她并无关系。
但你也有想要守护的人,不是么,奥黛丝用一句话击中了她的内心,重要的从来不是你是什么,而是你想要去干什么,你确定自身的想法无疑,并放手一搏
那就是你全部的人生,你自身的选择,你的命运,凡人的一生谢丝塔。
她轻声道:他们本有机会将旧有的时光揭开新的一页,并书写下崭新的未来,而那也是属于你们的权力。正是因为见证了这一切,我才有勇气去终结过去,去执行这个计划。
女仆小姐再一次看到了那狂乱的大海,孤海的灯塔。
火光正在变得暗淡。
但那于你呢,奥黛丝女士?她终于开口,轻声询问:或许每个人的命运都是奔向未来的河流,而我们选择了自己的人生,但你的命运却驻足于此,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
你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看着自己向着既定的命运而去,你从未改变过什么,只是将未来的选择权交到我们手上那你呢,你是否也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这一切都是出自于我意志的选择。
好长时间的沉默,谢丝塔道:但或许另有办法。
奥黛丝忍不住笑了,毕竟还是一个小姑娘,我本以为不会从你身上看到孩子气的任性,谢丝塔,但没有办法了,这是唯一的选择。我们已经在帝国和娜尔苏妠之间选择了第三条路,命运已经恩惠于此但现实毕竟并非梦幻。
它总会有一些遗憾
所以,女仆小姐抬起头来,用紫罗兰色的眸子看着对方:那并不是你的选择,对么,而是一个遗憾。
奥黛丝怔住了。
她看到女仆小姐手中出现了湛青的火焰,一副王冠的轮廓在她指尖浮现,那闪烁着青辉的水晶,正犹如世界的初生,白树枝干,抽枝生芽。
一轮巨锤落下,铁砧上火星四散,形成漫天的星辰,并渲染晨光。
那是努美林的圣树,王冠被锻造之初的情景。
海林王冠奥黛丝愕然道:艾德不是带走了它么,怎么会在你这里?
因为这是海林王冠的另一半,谢丝塔轻轻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仿佛在深思,又仿佛在回忆:是由弥雅小姐亲自交给我的,团长告诉我,他并不认同你的选择,奥黛丝女士。
这是她第一次将那个人称之为团长。
因为还存在着另一条道路
命运的长河也并非一成不变。
它会流向人们所希望的方向,因为伊莲女神总会庇佑那些勇敢的人,他们奔向未来,创造明天。
她来了。方鸻看向身后的一个方向,虽然那里只有淡淡的星光闪烁,如同流淌着一条璀璨的星河,但在漆黑的背景之下,一阵无形的战栗已经越过了他们每一个人。
那里的空间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之后是空无一物的虚无,只有一只恐怖的眼睛出现在其中,它巡视着缝隙之外的一切,最后那只眼睛停了下来,目光定格在了方鸻身上。
方鸻、弥雅与希尔薇德互视一眼,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多时。
娜尔苏妠冷笑一声。缝隙之中的眼睛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只手,纤细而白皙,上面布满了色彩艳丽的鳞片,长长的爪子,左右将那条裂缝撕扯开来。
然后娜迦之神从其后露出高大的身形,她低下头,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游动着蛇尾,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方鸻三人之间已毋须再作更多交流,三人极有默契地转身就逃他们四散分开,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
在以太之海中,物质本没有意义,成躯体的肌肉、骨骼与血肉只是一层信息的投影,而信息就是这片光海之中的全部,因此躯体与肌肉本身并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在这里沿用另一套法则,逃亡的速度并不取决于矫健的四肢,而是思维的灵敏。
那对于工匠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规则,计算力决定了他们能在这个世界走得多快、多远,他们在行星引擎之中磨炼出来的技巧,偏偏在这个世界更能发挥作用。
在星空之间穿梭,沿着星光连接向更遥远的世界,精神的强度则决定人们在这个世界存续的时间。
意志是强韧,思维是敏捷。
而舰务官小姐本就有工匠的底子,何况元素祝福还赋予了她超强的感知能力,因此三人之间,反倒是海魔女弥雅落在了最后面或者不如说,是她故意落在最后。
娜尔苏妠并不在意这些凡人的心思,她的力量与领域同时追上了三人那三道强烈的苍之辉的气息,无论是海林王冠还是崇高之心,这个世界中不可能存在第三类相同的事物了。
蔓延的狂涛与风暴最先追上的是海之魔女。
说来两人同样是大海的主人,只不过一个代表了魔力的狂暴,另一个则象征着以太之海无限的可能性,弥雅不看向身后,直接拔出星匕首向后一斩。
一道延伸的波纹像是分开水面,甚至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向着娜尔苏妠而去,但空间的乱流对于一位神只来说宛若一层水波,微不可觉,她伸指一点,水纹立刻支离破碎。
她的手甚至穿过那片波纹,伸向弥雅。
随之而来的是空间的束缚禁锢之力已随她张开的指尖从四面八方压来,形成一个无形的牢笼到了龙骑士这一位阶,法则的领域的展开,犹如推开了一扇通向世界本质的大门。
不仅仅是他们本身所掌握的龙骑士域,一些更深层次的真理,例如空间与时间的法则也随之向人们展露真容,即便不是那些至高域的龙骑士,也往往能从中掌握一些力量。
最广为人知的就是短距传送。
而对于以太的魔女来说,传送更是家常便饭弥雅甚至可以借助星匕首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即便是昔日的风暴之魔女也办不到同样的事情,海之魔女也因此而得名。
但那也仅仅是相对于凡人而言。
神明对于这个世界有着更加本质的理解,尤其是对于一位黑暗的至圣,一位古老的神只来说,在她出手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弥雅的一切能力,并先一步锚定了对方身边的一切空间通道。
可即便如此,娜尔苏妠还是眼睁睁看着弥雅在自己面前化作虚无,令她抓了一个空,狼一样的少女化作一道流光,出现在了更远的地方,冷冷地看着她。
娜尔苏妠一愣,但神明毕竟是神明,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只小虫子当然不是解开了她的空间禁锢,而是一切的法则的底层都是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