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特么刚刚不才说了她根本不会法术么,那些不是骗术么?瓦伦·富勒看着这个疯狂的年轻人一阵无语,但他摇了摇头。
那些只是你的假设,没有任何理由说明莱拉小姐在杀死了自己的导师的情况下,还会好整以暇地在这里参加这场比赛,这不符合逻辑。
瓦伦·富勒竟向众人解释道:何况她也没有这个动机,为了掩盖一支魔导杖的事情,就杀死自己的同学,杀死自己的导师,然后还使用着这支魔导杖,你是想说莱拉小姐打算当我们现场所有人都是傻子么,没有嫌疑人会主动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的道理。
洛羽听完这番话,眼中不由闪过一道诧异的光芒来。
这个舞台上的发展已经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他原本所预计的那些敌人,一部分却成为了友军,而原本以为应当是站在莱拉一边的人,却反而化作了敌人。
现在就连这位议长大人竟也表现得正常起来,对方不是二十年前霍尔芬学派的叛徒么?
只是一个沉稳的声音直接了当地打断了这位议长大人的发言。
不,瓦伦先生,你错了那个声音的主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之后,令洛羽向那个方向看去,不由目光一凝。
虽然那是一个在他看来完全陌生的中年男人,手中握着一支手杖,面上显得有些阴沉,洛羽只略微沉吟,意识到自己与对方并不是没有打过照面
他仍记得这个声音。
当日在艾音布洛克一战之时,那场雨夜之中,他就在当初指挥风骑士,还有那些死亡降临公会的选召者的人当中,听过这个声音存在。
如果他没有料错,当时的声音当中还有另外一个也就是那个年轻人,只不过对方已经在那场大仲裁之中被逮捕,并为星门港特别行动部队带走。
那么剩下的,就是这个人了。
洛羽豁然抬起头去,眯起眼睛看向对方,他在那一瞬间就已经确定,这就是那个自己等待多时的人藏在占星院后的那只幕后黑手。
他看着那个阴沉的中年人身上的装束,对方领口上有一个奇特的纹徽,不属于任何他记忆中存在的组织,像是一只手,表面一半呈现出白金色泽,一般则暗红阴郁对方脸色苍白得好像一只吸血鬼,只在嘴唇上留有一抹短髭。
他正用一种玩味的目光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阁下是谁?瓦伦·富勒显然也不认识这个男人。
但中年人不以为意,答道:只是一个热衷于调查二十年前真相的历史爱好者罢了。
他看向瓦伦,那位议长忽然之间想到什么,看向莱拉脸色一变,竟下意识后退一步。
中年人笑了笑,又道:这位莱拉小姐声称自己是艾什·林恩的女儿,也是以这个身份得到那位罗伊斯爵士首肯,并进入占星院。但据我所知,艾什·林恩一生当中只有唯一一个女儿,并且那已是快三十年前的事情。
莱拉小姐,你今年有三十岁了么?他看向莱拉问道,但没有吧?何况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因为你一定在说谎,你想知道为什么么?不,我猜你一定知道为什么。
莱拉心中怦怦直跳,她近乎有些惶恐地看着此人,心中再度浮现出那段模糊的、颠三倒四的记忆。
那正是她内心之中最为恐惧的事物。
中年人又看向瓦伦·富勒,那位议长大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之对视。但其也不以为意,目光又看向其他人,最后只在洛羽身上稍作停留,才再一次开口道:
各位想知晓其详细的原因,答案也很简单,因为艾什·林恩的女儿早在三十年前便已早夭,在那之后不久他的妻子也因为思念女儿成疾而病逝,他淡淡一笑。
其后艾什·林恩一生再未娶过配偶,后半生一直孤身一人,那么请问莱拉小姐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成为那位爵士先生的女儿的?
其实还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情,艾什·林恩的女儿早夭是因为罹患怪病,那场怪病的症状与最后的死法其实与布丽塔小姐,还有罗伊斯爵士的死法一模一样,中年人道:我想请问诸位,你们认为这究竟是一种怪病,还是有人有意为之。
他再看向莱拉:莱拉小姐,你能不能回答我这里面的巧合?
我莱拉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事就是连她也不曾知晓的,那些模糊的记忆中她根本分不清那些是真,哪些是假。
但那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
正如对方所言,自己怎么可能同时活在三十年前与而今的当下呢?
艾什·林恩的女儿早已早夭,这也是她早已知晓的事实,为了弄明白自己的身世,她悄悄去查过一切与之相关的消息。
如今心中那最不愿意直面的恐惧,就那么血淋淋地摆在她的面前。
她就好像是被剥光了一样被丢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而事实的真相刺得她不敢去正视一切,她几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可记忆当中只有一件事是如此的深刻。
那就艾什·林恩的身份,那是她的父亲。
那绝不会错
可中年人其实并不需要少女回答。
他只用手中的手杖敲了敲地面,其实答案也同样简单,因为莱拉小姐,你进入占星院就是一个骗局,你根本就不是艾什·林恩的女儿
让我们来假设一下,你是谁,为什么要进入占星院,怀着什么样的目的?罗伊斯爵士作为艾什·林恩的至交好友,岂不会不知道大魔导士艾什的女儿在五岁之时就已早夭的事实,但他仍旧置若罔闻一般接受了你的推荐信,同意了你进入学院的请求。
作为这件事唯一的知情人,现在却永远地闭上了嘴巴,而这场案件的另一个受害者,布丽塔小姐又何其无辜?她会不会是无意当中撞破了你的身份,才遭此横祸?
不,莱拉流着泪连连摇头,她怎么可能会干下那些事情:我不知道这不关我的事,我没有撒谎,我没有骗你们
当中年人冷冷地盯着她,他将手一招,莱拉手中的魔导杖自动脱手飞出,向他飞了过去。
只是中途伸出一只手来,洛羽稳稳抓住那支魔导杖,然后看向此人。
中年人却并不反对:你想拿着这支魔导杖?也好,这支魔导杖其实本身并不关键,让我们来看看它背后所隐藏的关于这位小姐身世的真相,她究竟是谁,不是什么东西?
他伸手一指,一道无形的波纹向莱拉扫去。
洛羽本来正想伸手阻止,但他忽然发现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侦测法术罢了,又下意识停了下来。在场诸人皆是魔导士,不会不认得这个法术,他这个时候出手反而落人口实。
何况他心中其实也有些疑虑
那个法术命中少女,当然并无任何反应,它本身就不是一个具有攻击性的法术。只是片刻,一旁那个罗夏贝第学院的导师忽然跳了起来:那是什么?
他指向少女的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朦胧的光彩,但那并不是魔法项链或者坠饰一类的东西,因为星与月之塔的术士早就检查过了。
而此刻那团光芒,正位于少女的胸口之下,在她心脏的位置。
莱拉脸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的那团光芒,炽烈如火,熊熊燃烧着。
所有人都惊呆了。
其实当中年人出现之时,场上就已经完全静了下来,只不过先前他所言的一切,在场之人听来多少有些将信将疑。因为那个故事听来多多少少有些匪夷所思,人们更宁愿相信这个少女是一个贼,一个作弊者,也不敢贸然听信一个如此离奇的故事。
广场上完全静了下来。
只有埃里昂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当然明白自己来此冒了多大风险,而自此之后,这件事便与他无关了。不,说不定他还能因此而受到议会的嘉奖。
而那个中年人,则看着那团炽烈的火焰露出无比满意的笑容,他眼中闪烁着强烈的贪婪的光芒:莱拉小姐,这才是一切的答案,因为你从一开始就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类,自然也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魔导士。
你是艾什·林恩邪恶的造物,罗伊斯爵士从一开始就明白这一点,布丽塔小姐不过不幸撞破了你的身份,便惨遭你杀害。但这件事本来你做得天衣无缝,却没想到会引起学院的警觉
所以为了防止身份暴露,你不得不抢先一步对罗伊斯爵士下手,因为布丽塔小姐死后,他就是你身份唯一的知情人。所以,就是这一切事件的前因后果,也是这个故事的始终。
他看向洛羽手中的魔导杖,你恐怕不会想到,这支原属于布丽塔小姐的魔导杖,会成为揭穿一切真相的钥匙,从而引起了你身边同伴的怀疑,你的一时贪心葬送了自己。
中年人微微一笑,我说得对么,莱拉小姐,不奥黛丝小姐,阿德娜·林斯特恩的一号造物。
赛场之上一片大哗。
那个故事的前因后果如此分明,以至于每个人都听信了这个故事,或者认为自己已经了解了那个故事的真相。
第三百八十一幕两条路线的抉择VI
还记得起过去吗,罗布尔的冬天,我带你们去那儿旅居的那一年
人群渐渐散去了,昏暗的屋内只有低沉的抽泣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发出受伤的野兽一样的呜咽。除此之外是一些细碎的交谈,那段记忆朦胧又模糊,总觉得有人在争执什么。
两点黯淡的目光,犹如风中的烛焰,记忆当中熟悉又陌生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了岁月留下的痕迹,老人用残存的意识看着面前的少女,昏昏沉沉。
在一切的陌生当中,只有那道目光令她感到最为安心,仿佛联系着过去的昨日。
老人看着她,犹如注视着自己最宝贵的财富,微微抬起手来。
她赶忙低下头去,令父亲可以抚摸到自己的脸颊,从那只手掌上回应来粗粝的触感,与过去的感受不同,皮肤干裂,但惟有那余温仍存。
那一年罗布尔罕见地下了雪
躺在那张雪白的宽大的床上,只能呆呆地注视着窗外的天空,但并不无趣因为炉膛中的火焰跳跃,雪花纯白,罗布尔是年幼的莱拉所钟爱的地方,那片精灵一样的山川原野。
而秋天一过,她就能看到父亲了。
那个高大英挺的中年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她从一开始就了解到那一点。但他总用一种忧郁的眼神看着她,如同石像一样立在那里,如果她不出声,他仿佛可以一直那么看下去。
但她有时会索要一个拥抱,父亲往往会温和地抱住她,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会显露出一丝微笑,那是她记忆中最温暖的时刻。
那时他还未像后来那么苍老,头发乌黑,只有几缕银针。
其后沉闷的时日当中,只有立在床边那个矮胖的女仆人整日以泪洗面,反而需要她去安慰那个可怜的人儿,她记起那件事就会会心一笑。
但相比起来,她更喜欢自己的母亲,因为记忆中的母亲安静恬然,每天上下午会来看她两次。
并与她讲那个故事
莱拉,你是我的女儿,她有一双金色的眼睛,于山民中罕见的漆黑的长发,好像画中走出的美人。母亲总是显得十分安静,下人们偷偷说她是来自于帝国的大小姐,但母亲其实是山民,是森林的女儿。
她经常指着心口,对她说:你是属于我的一切,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莱拉。
那父亲呢?
他会同意的。
那之后的记忆于此戛然而止。
只记得起维阿特里斯湾金色的晚霞,还有那片火海。
母亲于火海之中呼唤自己的名字,她微笑着,看着自己。
仆人们在庄园之中惊慌失措地奔走,灼目的火焰,还有躺在血泊之中的自己,幼小的胸口上插着那把精美的匕首。
火光映着刀柄之上金色的蝴翼。
可我是死了么?
可他们说我得了一场怪病,那是什么怪病我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我一点也记不得过去,父亲?
莱拉用手按在胸口上。
但那里并无伤口。
老人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目光中闪烁着最后的光彩,那夺目的光彩中仿佛潜藏着一位昔日的大魔导士最意气风发的一面,他的女儿并未逝去,因为他改变了一切。
他从神只的手上,将她讨要了回来。
感谢米莱拉女士。
她仍旧仁慈。
不,你会好好的,莱拉,那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幽幽然地说道,好好活下去,我会看着你长大,纵使那一日我已不再,但我的思念仍会化作这片大地上的每一缕风
当有一天你想起这一切,那风伴随着我的足迹踏遍这片云海之上的每一寸土地,在罗布尔的融雪之中,在维阿特里斯湾金色的晚霞之中,你曾见过的那片花海,它无时无刻不陪伴在你身边
你会长大,拥有曾经失去的一切,而我也将注视着那片美好的愿景,直至一切的终幕。
愿知识与光明,生命与命运所钟于你。
我的女儿
莱拉抬起头时,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她仍旧是一个人,也会流泪,也会心痛,也会欣喜,也会生气,她不止一次在那黑暗的阁楼之中为未来的自己所许下愿望。
如同吹灭烛焰,少女所期许的那一点点卑微的,谨慎的明天,对于命运的美好的期许,她所钟情的一切,所找寻的属于自己的命运,皆在记忆之中点点滴滴地化为了一地碎片。
一切苦难都从未击倒过她
少女胆怯而又坚强地行走在那条道路上,行在那条所钟属于她的道路之上,她并不是其他任何人,而仅仅是她自己,她会寻回属于自己的一切,成为那个真正的她。
莱拉·林恩。
母亲夺走了她的生命。
但父亲却给了她第二次人生。
在那床榻之上的垂垂老矣,那位大魔导士耗尽了一切的心力,他失去了一切,但却仍得到了她在人生当中的最后时刻,他将自己所有最美好的祝愿,都给予了自己曾经最珍视的一切
他的,女儿。
莱拉泪如雨下,雾气早已模糊了镜片,在胸口那团炽热的火焰苏醒的那一刹那,她记起了一切。
阿德娜,我的女儿她不是一件工具。
我明白,但我们只有这个法子
那是两个遥远的声音。
只是那重重叠叠的影子皆已远去了。
只有那内心之中潜藏的梦魇正在苏醒,它化作一个女人的形象,那个安静而恬然的女人,正从那中年人身后浮现,如同虚幻化作实质,最终停留在那里。
她看向莱拉,微微一笑。
而中年人回过身去,抚胸向其行了一礼。
克塞尼亚大人。
女人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少女,那漆黑长发如同绸缎,金色的瞳孔之中含着一丝心若蛇蝎的微笑。还记得我曾给你讲述的那个故事么,你是属于我的一切,总有一天我会带你离开。
现在,到时间了,女人站在广场中央,在许多目光环绕之下,但眼中自始自终只注视着莱拉而已,过来,和我一起离开。
莱拉如同看到了最恐惧的一幕,她脸色苍白地连连后退,不不我不是记忆当中的母亲早已逝去了,只剩下那个如同森林之中精灵一样神秘的女人,于三十年前的那片火海之中,手持寒光闪烁的匕首
冷冷地注视着她。
那眼中的冰冷令少女不寒而栗,一如此刻。
洛羽默默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中年男人,也看着那个陌生的女人。
你们是谁!?而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终于察觉到异常,高声斥问,这个女人又是怎么进入到赛场上的?先前那个古怪的法术让他们察觉到一丝不安之意,那个传送法术并不是他们所熟知的任何一类。
但女人充耳不闻,只向莱拉伸出一指。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又惊又怒不管那中年人说得是真是假,但这里还轮不到外人来管束,就算那个小姑娘真杀了人,一位见习魔导士也得先交由星与月议会审判。
他们立刻出手。
但有人比他们反应更快,一道防护法术后发先至,洛羽在莱拉面前支开一道护盾。
然后术士们解咒的法术才一一而至,只是从女人指尖射出的红光却匪夷所思地穿过了每一个人的法术,甚至视如无物一样穿透了洛羽的护盾然后准确地命中了莱拉。
不是攻击效果!
术士们反应过来。
洛羽也回过头去检查莱拉的状况。
但那道法术的确不是攻击法术,只是令莱拉一阵恍惚,那女人将手一扬,莱拉像是牵线木偶一样向前一个趔趄跪倒在地上,她腰间的口袋中一件事物飞了出来,落在地上。
女人一召,那东西径自飞到他手上。
咒术,有人认了出来,七魔导家族的魔导士?
女人将那件东西托起,在她指引下轻轻飞浮起,竟飞起来悬浮在她一侧。
那是一只精美的星轨仪,它的三道轨道皆在以太的作用下均匀地转动着,保持着匀速围绕着女人的指尖旋转。
女人正带着一种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艾什·林恩的杰作,埃尔德文那个蠢货有眼不识泰山,这东西放在他眼前他竟也能认不出来,反而去在意那些毫无价值的废纸
洛羽听着那个名字,认出那是前任巡查骑兵总署署长。
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还想有动作,但那个中年男人已经拦在他们面前,他身边浮现出一本厚厚的魔导书,一众术士看到这一幕不由脸色大变:魔导书,你是霍克家这一代的大魔导士,死之魔导书的主人?
中年男人并未解释自己的来历,只安静地立在那女人一侧,仿佛一个仆从一般。
议会的魔导士们看到这一幕皆惊疑不定,但皆未再前踏一步,大魔导士是何等地位自不必说,何况对方还是死之书的主人。本来七魔导士家族隐然凌驾于议会之上,他们可不想触这个霉头。
虽然人人心中皆有些疑惑,不是说那位皇帝陛下对七魔导士家族十分不满么,更有传闻声称亚培南德的那场袭击背后其实是帝主导的,其幕后正是那位至高无上的魔法皇帝。
外面人皆传闻七魔导士家族而今风雨飘摇,但霍克家的大魔导士出现在此,那些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此刻广场上鸦雀无声,七魔导士家族背后是七贤议会,而七贤议会对于奥述星与月之塔的影响力早已深入到方方面面。
他们作为议会的术士,自然明白自己的顶头上司是谁。
人们一时间像是中了魔咒一样,安静下来。
但这一切都只发生在那位大魔导士与一众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之间,而那女人自始自终就没有看过旁人一眼,她的目光始终都只落在莱拉身上,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自从中了先前那个法术之后,少女就好像是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莱拉眼神中一片空洞,正茫然地看向前方,眼角仍泪痕未干。
而女人轻轻托起那只星轨仪,又道:艾森葛林家的预言果真应验,谁会想到阿德娜·林斯特恩在窥见苍翠之星后会将自己的造物一分为二,要不是那个男人对自己的女儿执着于此,恐怕我们今天难以得见它。
只是谁也没想到艾什·林恩那个老家伙会将钥匙放在自己毕生的杰作之中,她转动着那个小玩意儿,所有人都对他的霍尔芬学派不屑一顾,但他偏偏和我们开了这个小玩笑。
真是幽默,可惜意义不大。
她拨过那星轨仪指向自己的女儿,用一种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对方,我的女儿,还记得曾经给你讲述的那些故事么,它们其实都是真实的
只是
少女并不是她所钟意的那一个。
在女人的拨弄之下,星轨上放射出一道光芒,那光芒如同纽带一样连向另一边少女的胸口。阿德娜·林斯特恩所铸的那个众星装置的秘密,为那个老男人转换成奥术人偶之后。
其中的一半秘密。
应当便藏在这个少女身上。
这个少女,继承了那个曾经是她女儿的名字,但她毫不在意,因为过去的时日本身也不过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而已。
她看着那少女,轻轻一笑,与其痛苦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倒不如如此死去你早在三十年前就应当死去,那个男人只不过给了你一段扭曲的生命而已。
至少在这之后,你就可以永远陪伴在母亲的身边了
还记得罗布尔的消融雪么。
许多生命都活不过冬天,它们也没有必要看到来年花开之日,那也正是你的宿命,女儿。
银色的光芒贯入少女的胸口之中。
这诡异的一幕发生之时,广场上正一片寂静,魔导士们互相看了看,竟无一人有所反应。
就仿佛那真只是一个犯人,一个杀人者,一个骗子的女儿,并不值得他们任何一个人出手,去对抗七家族,仿佛先前的那些正义感,此刻都荡然无存了。
既然一位大魔导士已经指出了一切的‘真相’
那么这件事如此结束,说不定也好,二十年前的一切,何必再反复提起。
下一刻银光消散,女人眼中也露出满意的目光,她微微一笑,终向自己的女儿招了招手仿佛真正是一位温柔的母亲一样:莱拉,到母亲身边来。
可一片死寂
少女仍旧木然地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而过了好一阵子,她才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眼中回复清明。少女看向面前自己的母亲,眼中才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在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便害怕得后退一步。
得意的神色渐渐凝固在了克塞尼亚脸上。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再看了看手中的星轨仪,两道细长的眉毛逐渐汇聚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她的声音怒火中烧这不正是艾什·林恩那个混蛋留下的星轨仪么,它不应正是这个魔导器启动的钥匙么?
不过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克塞尼亚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元素使手中,忽然升起了一个与她手上一模一样的星轨仪。
那个星轨仪的三道轨道同样均匀地旋转着,无形的力量让它悬浮在洛羽的手上,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嘲讽一般。
女人脸上逐渐露出一抹震怒的神色,就好像在一个再荒诞不过的梦境之中,见到了一幕匪夷所思的舞台剧一样,而剧中的演员,正是在场的所有人。
但有时候。
舞台上那些最戏剧性的转折,却往往只是在悄无声息之间产生的。
洛羽将那支星轨仪松开,然后默默看向面前的两人一男一女,中年男人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化,而那个女人莱拉的母亲则早已是惊疑不定地瞪着他。
面上哪还有之前的从容。
那是什么?克塞尼亚盯着他手上之物,咬牙切齿地问道。
或许,这正是她正在寻找的那个答案
但它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件。
因为它从来就算不是原件,自从他从那手稿上提出复制这一批赝品之时,其实就早已想好了这一刻。
那个为人心所扭曲的谎言,二十年前湮没在尘埃之下的一切,七魔导士家族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联手绞杀了霍尔芬学派,他们又在那段过去的历史之中遗失了什么呢?
自牡鹿公国起,他们就一直纠葛于这个漩涡之中,而从死亡降临公会的纠缠不休,从魔导士家族的歇斯底里之中,他们最终看到了那个答案
但事实上,那个答案早已被艾什·林恩所写下。
他一生当中最珍视的事物是什么呢?
洛羽看向那个戴着眼镜,梨花带雨的少女,她的羞怯之下潜藏着真正的勇气莱拉·林恩,那正是她孩提时代的名字。
她是那位大魔导士一生当中唯一的女儿,夭折于三十年前的一场疾病之中,那之后艾什·林恩便再未在世人面前提起过自己的过去,他创立下霍尔芬学派。
并将自己的余生投入其中。
艾什·林恩的遗产究竟为何?
如果是爱丽莎在此,那个喜欢调侃人的夜莺小姐,对方说不定会笑眯眯地问这里在场的每一个人,问面前的这一男一女,问那些星与月之塔的术士们,问他们。
是否还记得,在那场大仲裁之中所发生的一切?
当方鸻将那份手稿丢到那个年轻人的面前,并掷地有声地告诉对方:
艾什·林恩真正的遗产便在此处
七海旅人号上,妲利尔正靠在舷窗一侧,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注意着港口之中的动向。
天蓝正缠着她询问关于洛羽和姬塔的计划,方鸻今天在出行之前让她一定要好好待在船上,诗人小姐自有一股敏锐的机灵劲儿,立刻意识到今天会发生什么。
艾什·林恩爵士的遗产究竟是什么啊,她问,艾德哥哥说早就告诉我们了,我怎么不知道?
妲利尔回忆起那场大仲裁之中自己所见的一切。
她也没想到那之后自己会在这条船上留下来,虽然那是圣女冕下的命令。
一个冷知识
妲利尔回过头来,对天蓝说道:在众圣的注视之下,无法说谎。
是的,那正是一切的答案。
但洛羽深知可惜,那些总是习惯于漠视他人心中最珍视事物之人,自然也无法读懂那句话之中的含义。
艾什·林恩早已在手稿中写下了一切,但那些人与真正的宝物失之交臂却不自知,但真正读得懂那手稿之上的一切的人,则早已知晓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还记得起方鸻在第二次离开艾音布洛克之时,给予他的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