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鸻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他赶忙看向一侧,发现谢丝塔并无大碍,女仆小姐只抱着自己的胳膊,立于一旁。
但视角余光之中,方鸻才发现弥雅也在,狼少女正低头包扎伤口,她身边还有一人仔细看去,方鸻才发现那是自己的舰务官小姐,只不过希尔薇德低着头,闭着眼睛,一副柔弱的样子。
他心中一突,看向弥雅正要开口询问。但后者抬起头来,轻轻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而躺在地上的少女这时察觉到两人之间的互动,才微微张开眸子来,她留意到方鸻的目光,看了过来,然后有些虚弱地向他一笑。
方鸻见她话都说不出的样子,连忙问道:她怎么了?
我们遇上了娜尔苏妠,弥雅停顿了一下,那个女人的分身。
是弥雅小姐救了我,希尔薇德对身畔的狼之少女微微一笑,才虚弱地答道:不过我中了她的诅咒,是弥雅用苍之辉的力量压制住了诅咒进一步蔓延。
诅咒?方鸻有些紧张起来,什么样的诅咒?
其实是祝福,弥雅答道,那道印记并没有什么别的负作用,反而能给予她的力量,只是会将她转化为娜迦一族,她显得虚弱,其实是因为苍之辉与娜尔苏妠的力量排异的原因。
那不会有事吧?方鸻不太确定地问道,那可是一位神明的力量,虽然弥雅说得信誓旦旦,但他有些关心则乱。
狼一样的少女用银色的眸子看着他,默默看了一会儿。
她抖了抖尖尖的耳朵,轻轻点了点头:交给我好了,不会让她出问题的。
谢谢你,弥雅。
嗯。这位海之魔女轻轻应了一声。
方鸻这才留意到狼少女手臂上的伤,问道:弥雅小姐,你没事吧?
但弥雅并未作答,黑暗之中一时有些沉默。
方鸻挠了挠头,一时间有些尴尬,他又好奇地看了看两人,他本以为两人关系不会太好来着,但没想到弥雅竟然会主动出手救下希尔薇德。
想起这件事他都有些后怕,虽然舰务官小姐还有复活的机会,但那毕竟是一位神只,要是她真的将希尔薇德转化成了黑暗的生灵,他都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想及此,他有些歉然地看向自己的舰务官小姐。
但希尔薇德倒并不介意,寻找海盗王的秘宝,是他们共同的决定,她是艾伯特家的长女,那位大探险家的女儿,又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儿,在那之前更凶险的状况她也不是没遇见过。
至少在这里,她还有真正可以信得过的人。
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方鸻又看向一旁的女仆小姐,谢丝塔触及到他的目光,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她才补充了一句:
又过了一会儿,女仆小姐才找回最后两个字:
弥雅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希尔薇德则在一旁偷笑,她一直试图于缓解两人之间的关系,但女仆小姐似乎总是对后者有些成见。
她其实大致明白谢丝塔心中所想,对方对自己的依恋其实与自己如出一辙,那种就像是小女孩被抢走了心爱的玩具一样的心态,她多少能体会一些。
方鸻没想到气氛会变得更加尴尬,但所幸这里还有一个外人,他回想起奥黛丝方才所展现出的那种力量,忽然之间沉默了下来,连心中胡思乱想的心思都淡了不少。
他抬起头看向那位女神大人,忽然开口问道:
女神大人,刚才那是?
奥黛丝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她在黑暗之中静静地开口道:在下降之前,我用最后的力量护住了你们所有人,但结界此刻已然消失,我的力量所剩无几,在最后我看到你们中的一些人掉去了其他的方向。
黑暗中静了下来,静得落针可闻。
方鸻犹豫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问道:女神大人,其实很早之前我就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只是因为之前一直来不及开口。
奥黛丝道:我大概已经明白你们想问什么,你问吧,我说过,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因此在这件事上不会欺骗你们,只要你开口询问,我就会一定会给予你答复。
方鸻得到许诺,却反而沉默下来,他在思考在那个思维的世界之中看到了一道安静的目光,也看到那道目光的主人塔塔小姐正安静地注视着他。
两人像是从目光中交换着意见,他们早已在那片星辉的世界之中见过了一切,因为以太不会说谎。
他又看向一旁的弥雅,法则也不会说谎,艾塔黎亚的一切元素最终都归于源头,力量的本质在它最原始的底层逻辑上总是呈现出最清晰可见的轨迹。
弥雅从他的目光中寻求到那个问题,沉吟了一下,也轻轻点了点头。
他曾经见过真正的神明的力量,那甚至还不是如同信徒见证他们的神明降下谕令,而是一位神只亲自在他面前显圣,那不是黑暗的众圣,而是森林的女主人。
而他也见过奥黛丝施展力量,那种力量虽然强盛,但与光以太的属性是截然不同的,也不如娜尔苏妠那样的诡异,事实上在很早之前他就向弥雅确认过这一点。
在他们进入那片黑雾之中时。
但那时还无法确认,只不过在他心中留下了这样一个种子,而那枚种子事实上从他们进入这座岛上起,便在他心底生根,直至此刻,才绽出第一片细叶。
因为他和塔塔小姐,在那个结界的核心法阵之中,见到了那片星光之海,那海中漂浮着同质的力量。
为什么奥黛丝作为一位神只,却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进入这个结界之中?
为什么她诞生于此,却偏偏对这座遗迹之下的一切所知似是而非?
事实上在那一刻,他就已经获知了明确的答案。
只不过
这个答案仍旧需要确认。
他一字一顿地开口道:女神大人,或者说奥黛丝女士,其实你根本就不是一位神明,而是这个结界的掌管者。或者说,你本来就是这座法阵的
人工龙魂。
第四百四十九幕怒海,风暴汇聚XVI
听完方鸻的话后,一旁的弥雅与希尔薇德都表现得平静,显然对此早有所料。只有谢丝塔抬起头来看着二人,显得有些意外,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眨了一下眼睛,眼中闪过一丝迷离的色彩来。
奥黛丝轻轻点了点头,答道:抱歉,这或许给你们带了困扰,但我并非有意在说谎,我应当是什么,一位神只?这是那些为我所庇护的人的期许,他们为我建起庙宇,向我祈祷,如果这能为他们带来希望与信念,我并不介意担当起这个身份。
她的黑发如同夜色,衬托着皎月般的脸孔,散发着一种无瑕的美:但在你们揭开那个谜底之前,其实我心中并无真正的答案,我是谁?或许我曾经是奥黛丝·林斯特恩,凯旋号上的大副,但这一切都早已成为过去
方鸻看着这位‘女神’,所以你都记起来了女神大人?
奥黛丝回过头去,看向正陷入迷茫之中的女仆小姐,眸子里闪动着温柔的光芒:你长大了不少,谢丝塔。
谢丝塔抬起头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茫然看着这位女神大人。这还是方鸻头一次在女仆小姐脸上看到如此剧烈不安的表情变化,就像是坚定的外表之下产生了一道裂纹,露出了柔弱的内在来。
方鸻看了看女仆小姐,低声向这位女神问道,谢丝塔曾经应当也来过这座岛上,所以你曾经见过她么,奥黛丝女士?
奥黛丝温柔地点了点头,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你将结界的核心权限交给我,我便恢复了过去的一切记忆,但那只是暂时的结界已经残破,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方鸻像是一下子沉默了片刻。
他不由轻轻吸了一口气,心中回想起这一路上以来的种种,他其实同样已经得到了那个答案,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是你说过,不会对我们说谎,不是么,奥黛丝女士?
他抬起头来看着奥黛丝。
这位‘女神’闻言轻轻一怔,接着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弥雅与希尔薇德互相看了一眼,但皆显得平静,一言不发。
方鸻却继续说下去:可你还是向我们隐瞒了最关键的信息,因为你其实早就清楚这下面有什么,那个结界的核心又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也更明白娜迦与帝国人因何而来
你从一开始就明白那个以太节点在什么地方,它也从未在罗德里戈·德安里斯的宝库中,而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成功骗过了所有人,奥黛丝女士。
因为您就是它,它就是您,您一步步引导我们来这里,只不过是为了让那个以太节点靠近这个结界的中心。那是因为它您,这个笼罩整座岛屿的巨大结界的人工龙魂,同时也是这座结界的能量源泉
方鸻轻声道:其实我早应该想到的,奥黛丝女士,如此巨大的结界应当依靠什么功能?作为以太汇流的节点,整个帝国北境的以太脉流皆汇聚于此,还有什么比这更适合的?
奥黛丝先是怔了一下,但随后不禁一笑:所以罗德里戈就是选中了你们作为他的后继者?
她用手捋了捋腮边漆黑的发束,他很幸运。
方鸻抬起头来,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位女神大人,那位海盗王是给予了他们一把钥匙,但可从未将他们选作后继者。
何况,谁会想成为一位海盗的后继者,这又何谈幸运?
但奥黛丝并不回答他这个疑问,而是静静地开口道:所以你应该猜到了那个问题的答案
为什么作为结界龙魂的我无法靠近这个地方,因为我一旦靠近这里,这儿的封印就有了被解开的可能性,而那个至关重要的以太节点也会再一次出现在世人的目光中。
如果它落在那些不应当掌握它的人手上,无论是帝国人,还是娜迦,都会使昔日的惨剧再一次重演,甚至更进一步,令整个帝国北境不复存在,数十座城市,成千上万人化为齑粉
昔日正是为了阻止这样的可能性,我才会自愿选择成为它的守护者,成为这座结界的灵魂,因为我曾目睹过一切的发生,所以绝不会允许同样的悲剧再上演一次。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谢丝塔身上。
但你还是回到了这里,奥黛丝女士。
方鸻静静地开口道:因为事实上,仍存在着另一个可能性我猜您是为了‘容器’而来。因为以太的节点,人工的龙魂,都不可能会单独存在,它们一定会有一个容器,我猜那就是‘崇高’
那件昔日,被从诺兹匹兹的地下最后带走的东西。
一枚璀璨的宝石。
苍翠的星辰。
奥黛丝的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意外之色,你们是如何猜到的?
方鸻并未作答,只是目光平静地落在了自己的任务上‘前往海盗王宝库,寻回失落的以太节点,平息风暴,拯救北陆任务奖励:见闻提升2级,‘崇高’之属意。’
何为崇高之属意呢?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猜到的,哪有什么任务会给予人一次性提高一个等级,甚至是两个等级的奖励?艾塔黎亚的见闻与经验来自于知识与经历的积累。
智慧并不会凭空产生,但可以被给予,正如同圣选所代表的真正含义一样,选召者的特殊之处就在于他们可以获得这个世界的恩惠。
所以那哪里是什么任务的见闻?而不过是一位‘神只’在分享给他们力量,当他们完成考验,其‘属意’自然降临于身,那么那位神只,就是‘崇高’本身。
但为什么是‘崇高’呢?
他一开始或许还有所疑虑,但自从娜尔苏妠一口叫出罗德里戈宝库的名字之后,他其实就已经得到了一切问题的解答。
方鸻目光清澈,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唯一指向的可能:因为那正是罗德里戈的宝库中,唯一真正的宝藏,那位天才杰尔德姆昔日所留下的无价的遗产。
奥黛丝的神色先是显得有些复杂,但随即又释然,表情渐渐放松了下来。
方鸻看着这位‘女神’,继续说了下去:
同时,那也是帝国人与娜尔苏妠真正想要得到的东西。因为一旦他们得到了那枚翡翠之星,那么无论是其中的节点,还是结界的所有权,都会掌握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将会以此来打开通往灰界的通道,或者掀起一场席卷一切的风暴
只是,容器之中孕育着无限的可能性,而作为它真正的主人,奥黛丝女士,你其实还可以选择它的另一个归宿,对么?那就是湮灭,容器与灵魂一旦寂灭,那么用以塑造它的以太节点也会随之而烟消云散
他声音低了下去,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女神。
因为那是自然的奇迹,只要它没有落在帝国一方或者是娜迦的手中,以太之海上终有一天会形成新的汇流点,或许是数十年,或许是一百年后。变幻无常的风暴与怒涛或许会持续侵袭帝国的北境,但终究不再会席卷一切。
方鸻轻声问道:你明白,直到一切都重新平复为止,而这一切至少可以为他们争取到数十年,甚至一个世纪的时间。
只是
这值得么?
没有人知道曾有人为他们付出了什么。
奥黛丝将要拯救的明明是她一直以来所要对抗的帝国,或许大多数人本就是无辜的,但要牺牲自己的人又何尝有罪呢?
奥黛丝看着他们,轻轻开口道:我早就已经失去了一次生命,而今的我不过是作为一个人工的龙魂而存在,她的的嗓音好似一层轻纱,笼罩着神秘的色彩,此刻天平的一端是许多人的幸福,与我自身的诺言
而与此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问道:艾德,对吗?对不起,我从一开始的确有所隐瞒,因为我一直都明白应当如何终结一切,正是我一步步引导你们来这个地方
但因为如果我们失败,那么不仅仅是这座岛上的所有人,包括各位也难逃一劫。我曾答应过要庇护你们所有人安全,因此我们或许也没有选择,不是么?
这位女神向众人伸出手来,各位,眼下我们还有最后一段路要走,我们已经到了这儿,那座宝库而今不过近在咫尺,请助我一臂之力,我猜帝国与娜尔苏妠不会轻易放弃它。
她看向不远处的舰务官小姐,希尔薇德小姐,我见过你的父亲,他是个真正的英雄一般的人物。
希尔薇德一怔,猛然之间挣扎着从地上坐了起来。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什么,轻轻握了一下拳头,神色显得十分复杂。
方鸻与弥雅互相看了看,沉默的氛围在黑暗的地下萦绕,最后他才看向那位女神大人,向对方轻轻点了点头。
你同意了?奥黛丝看着他,问道。
方鸻轻轻摇摇头:不,只同意了一部分。
但方鸻闭上口,不再作答,只沉沉的目光中闪烁着思索的色彩。
而女仆小姐怔怔地立于一旁,仍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天蓝抱着膝盖,目光有些担忧地看着不远处来来回回的那些人。
那里生了一团篝火,火焰的光芒只微弱地驱散了周围的黑暗,穿着帝国装束的执剑之庭骑士在那里巡逻,伊萨与身材更加高大的鲁德内则在和一个帝国人争执什么。
敏米尔站在一边,紧皱着眉头,这些人天蓝其实都不认得,不过敏米尔倒是认出了她来或者不如说是认出了她海尔希妹妹的身份。
那个男人对她说:我知道你是鸢尾花的小公主,放心,我和你们的团长暂时算是盟友关系,你们先暂且和我一起行动,我保证他们不会拿你们怎么样
他说一切等到与方鸻会和之后再说,天蓝对此将信将疑,阿德妮则完全不信任任何帝国人但先前她们与爱丽莎、希尔薇德走失,不久之后又遇上了地下世界发生塌陷,一直落到这下面来。
她运气还好,受的伤连皮毛也算不上,阿德妮却摔断了一只胳膊,大猫小姐撞到了头,现在都还没醒来。
天蓝自己没什么战斗力,铸匠小姐自身看起来也不像是战斗人员的样子,唯一靠得住的妲利尔昏迷不醒,那帮帝国人看起来也不会轻易放她们离开,她也只好姑且先相信这个家伙。
那家伙既然认识她哥哥,那么相信应当不会拿她怎么样。
团长究竟去什么地方了啊,快来救救我们啊,天蓝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一边担心希尔薇德和爱丽莎究竟有没有平安无事,一边又心有余悸地回想起那场大塌陷来。
诗人小姐至今都还不清楚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她抬起头来,目光看向不远处那扇紧闭的门扉厚重的石门前是一个空旷的广场,帝国人的篝火与营地就在那个地方,紧闭的大门上绘制着来自于另一个时代的神秘花纹。
那些东西她倒认识,属于辛萨斯蛇人时代的神话。
姬塔不止一次和他们科普过这些知识。
天蓝心中隐隐有些明白,这或许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但竟然为这些帝国人捷足先登了,她暗自有点着急要是还没有人来,这些帝国人可就要得逞了。
她又看向一旁的猫人小姐,看在敏米尔的面子上,帝国人倒是好心,为妲利尔作了简单的包扎,但他们也没有牧师,无法检查猫人小姐究竟伤势如何了。
妲利尔只是仿佛沉沉入睡一样,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快一个多钟头了。
不过天蓝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想到了办法,我们的诗人小姐看着不远处的帝国人的营地,心思很快活泛起来。
那个地方不仅仅只有敏米尔,事实上阿德妮也被请了过去,伊萨正看向这位胳膊上打了绷带的少女,开口道:没想到我们在这里又见面了,阿德妮小姐。
铸匠小姐板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一言不发。
伊萨却摇了摇头:好了,我并不是要追究你在帝国犯下的那些事,阿德妮小姐,执剑之庭也不管这个。无论是你攻击帝国的前哨站也好,和铁锈基金会的那些恩怨也好,都不关我的事。
他又看向阿德妮:不过我听说你还并没有加入七海旅团,因此就算是我和那位团长大人算是有些约定,但也保护不了你。阿德妮小姐,你在这个地方,应当有些缘由吧?
等等,等等,敏米尔这时插了进来,这位小姐呃,她虽然不是七海旅团的一员,但也算是我的保护人,我答应了那位十二色鸢尾花的小公主,不然她们可不会和我一起来这里。
伊萨看了前者一眼,目光又落在不远处那位帝国人的指挥官身上。
那个中年人留意到他的目光,才走了过来,看向一旁的阿德妮,上上下下将对方打量了一遍,开口道:好吧,阿德妮小姐,看在普罗米修斯的同行的面子上我可以代表陛下给你一个机会。
阿德妮瞥了这家伙一眼,连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但中年人并不介意,继续道:阿德妮小姐,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很清楚你来这里无非是为了你父亲的遗产,那枚真正的翡翠之星。
他指向那道紧闭的巨门道:而它就在这里面,在这扇石门之后,你应当很清楚我们只对那个容器里面的东西感兴趣,而非容器本身。那之后就是那位海盗王的宝库,昔日你父亲正因为与此人的恩怨而身亡,你没有理由为这样一个人保守秘密。
他放下手来,摊了摊手道:当然,我承认帝国昔日在这件事当中有一定责任,但我们毕竟也不是主谋不是么?帝国也不需要你的谅解,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他正要再说什么,这时候一行骑士带着人走了过来,为首的骑士附耳对他说了一些什么,中年人立刻皱起眉头来。
还是打不开?中年人皱着眉头反问道,我们准备的办法都试用过了?
并不是办法行不通,大人,那骑士摇了摇头道,那门上不止一道封印,我们的办法是对的,但还有一道核心的封印我们打不开。
当然,我们也可以试试暴力的办法,骑士又道:但需要时间,术士们估计至少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中年人皱着眉头看向远处的黑暗中。
那么长的时间他们可等不起,与娜尔苏妠一战耗尽了执剑之庭的全部力量,要是娜迦们再来一次,他们未必守得住这扇大门。
伊萨的判断是对的,这片海域之中的娜迦无穷无尽,但帝国人不可能在这里和她们空耗,尤其是在这场巨大的风暴潮之中。
他看向一旁的阿德妮,只见那位女士正一脸讥讽之色地看着他们,中年人眉头沉了下来,开口问道:阿德妮女士,你的答复是?
阿德妮讽刺道: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们答案,那位海盗王曾许下承诺,只要你们为他复仇,自然可以开启这道大门。
她看向伊萨和鲁德内身后的杜奥尔那位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安德琉斯总督,笑了笑,你们这不是把人带来了么,这个曾经背叛过罗德里戈的人,只要你们把他杀了,把他的血涂抹在大门上,说不定门就开了呢?
伊萨与鲁德内回头看去,那位安德琉斯得蠹虫涨红了脸,愤怒地尖叫道:简直是一派胡言,这个世界上还没听说过这么荒谬的解除封印开门的方式!
他又有些惶恐地看向伊萨与那位中年人,大人,你们可不能听这个罪人之女胡言乱语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阿德妮用未受伤的一只手不知从那里拔出一只魔导铳,指向对方,你说谁是罪人?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枪,一旁的鲁德内就伸手夺过她手中的魔导铳。管好你的保护人,高大的印第安裔看向一旁的敏米尔,随手将魔导铳丢了过去。
敏米尔接过枪,看了看阿德妮,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还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女人。
还是个原住民。
而从阿德妮拔枪,再到鲁德内夺过枪一切不过发生在刹那之间,而她瞄准的目标显然被吓了一大跳,竟慌不择路地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见到阿德妮手中的魔导铳被夺走,后者才反应过来。
杜奥尔哆哆嗦嗦地指着阿德妮:她她
伊萨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一幕,他倒是大概知道一些这位安德琉斯总督的来历,心中从一开始就没看得上这个家伙,但也没想到会扶不上墙成这个样子。
倒是中年人保持着涵养,看着阿德妮道:阿德妮女士,我们的耐心是有限的,你仔细想想看,这个合作条件已经相当宽裕了。如果我们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无非是让随后赶到的娜迦一族得利而已。
他停顿了一下,你真的希望你父亲的遗产落在那些黑暗生灵手上么?
阿德妮不为所动,反而冷笑一声:佩里特公爵,你以为没人认得你了么,作为计划的总执行人,罗德里戈也不过只是你手上的一颗棋子而已。棋子跳起来咬了你一口,让你丢了天大的面子,也失去了那位皇帝陛下的信任,时至今日,你竟然要亲自到一线来了,真是讽刺。
佩里特一怔,不由皱起眉头。
阿德妮却看着此人,如同要将他看穿一样:说得真不错,二十年前你们丢失了那个以太节点,时至今日才终于找到它的下落。但它落在你们手上,又和落在娜迦们手上有什么区别?
奥特里克城的惨剧,消失的拜安港,锈地,从七境低地到洛特里安的所有人,成千上万因为这个计划而付出无辜生命的人,他们又应当找谁寻求正义?去述说自己的遭遇呢?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帝国人:帝国的银盔,执剑之庭的圣剑,那些曾经象征着奥述人正义的事物,而今不过沦为了自私和贪婪的温床,你们还当得起昔日的称谓么?
伊萨一怔。
他正要开口说什么,但阿德妮也看向他们,你们也是,圣选之人,我曾见证过你们最光辉的一面,也曾见过你们之前的那些人,但不是现在。你们受谁所选,又当得起这个名字么?
少女冷笑:呸,各位不过是那位皇帝陛下的走狗罢了。
口出狂言!佩里特脸色终于沉了下去,然而不等他开口,两个骑士便已经冲了上来,将阿德妮压了下去。
这位公爵大人摇了摇头,将她带下去,等娜迦来的时候,她自然会明白过来的。
伊萨默默看着骑士们带着这位铸匠小姐离开,张了张口,又苦笑着摇了摇头。
正如对方所言,他们是选召者,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遭遇并无什么发言权。二十年间帝国对于北境遭遇的漠视,早已使这里的每一个人离心离德,而这位铸匠小姐不过是其中比较激进的那一类而已。
他其实早已听说过她的大名,那位大炼金术士的女儿,帝国的叛逆者,与她之前所干的事相比,眼下的口出狂言其实都算不上什么惊世骇俗了。
但帝国有选择么?
灾难将临,帝国只有一条路可走,他们又何尝也不是选择拯救许多人的生命?那是正是联盟所告诉他们的一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了解当下的处境,但作为那些人中最杰出的一辈,他们必须肩负起责任。
他看向一旁的鲁德内,但高大的印第安裔对此并无什么感想。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明白帝国的选择,佩特里公爵回过头来,看着伊萨道,伊萨先生,作为圣选者,你们掌握着更多的信息,应当更能理解陛下的苦心。
伊萨轻轻摇了摇头,但她其实说得对,二十年前我们还是孩子,根本就没经历过这一切,更无权对他人经受过的痛苦评头论足。而作为亲历者,她无疑比我们更有资格去评判这一切。
但那并不是你们的错,而是我的责任,公爵叹了一口气,要不是我识人不明,就不会有今天的一切,但阿德妮小姐其实并不明白,我出生在锈地,那里也曾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