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随即又有些担忧,而今在这里的可不止有帝国方的四位银之阶,还有娜迦一族的几位大主母,她们虽然不被称作是伪龙骑士,但事实上也是银之阶的实力,同样掌握着法则的力量。
而且那些法则,还不为他所知晓。
眼下所有人虽然都被困在这地下,但想必那些人的目的也仍旧和自己一致,也就是找到那座沉睡于此的海盗王的宝库,但在这两方势力之间,七海旅团可以说是最弱小的一方了。
他们唯一的优势是掌握着一些对方还不知晓的情报,但在下坠之前,他远远看到了那座宝库的大门,只是而今奥黛丝却带着他们走向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方鸻不由回头看去,想从那位女神大人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不必担心,奥黛丝留意到他的目光,才开口道:那扇大门不过是他留下的一个障眼法,而并不是崇山宝库真正的入口,他一贯是个谨慎的人,在这座结界之下亦留下许多遮掩的方式。
我们所走的这条路深入地下,那里才是宝库真正的入口,而且其实那座宝库并不只有一个入口,但都需要正确的钥匙方能打开,那把钥匙而今就在你身上,在他选择你作为他的后继者的那一刻就交给你了。
奥黛丝继续说道:当然,仅仅凭借钥匙是无法打开大门的,真正的关键是他的认可,那个考验在你们听来模棱两可,但在我看来却十分分明。
考验的核心,其实就是得到我的许可,奥黛丝看了众人一眼,当我重新掌握了这座结界之后,昔日的回忆也回到了我心中,在我看来,没有比各位更适合继承他道路的人。
方鸻听得不由愣住了。
奥黛丝女士他忍不住问道:你好像真的记起了一切,但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位海盗王与你之间的关系,他让我们为他复仇,可其实好像我们什么也没做?
奥黛丝摇了摇头。
她目光不由看向一旁的女仆小姐,那的确与我的过去有关,但也与谢丝塔有关。
女仆小姐微微一怔,不由抬起头来,看向这个方向。
她的目光落在这位女神大人身上,显得有些迷惑,奥黛丝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但她对这里仍旧一无所知她记得一些关于奥特里克城的景象,但也仅此而已。
你对这座岛上的一切感到熟悉,是因为你的确曾经出生于这里,谢丝塔,奥黛丝轻声开口道,而这也正是你原本的名字。
方鸻从女仆小姐眼中看到一丝迷茫。
而在他的印象当中,谢丝塔也是马魏爵士给予的名字,他告诉希尔薇德谢丝塔需要隐姓埋名,在考林伊休里安生活下去,在那之后,她就一直以此为名。
而奥黛丝继续说了下去:
你父母皆是岛上的居民,不过他们是帝国人,你的父亲曾是一位帝国学士,名叫海尔斯,母亲则是奥特里克的港务工作人员,名为瑟妮黛儿,在帝国下令放弃这里的那一天,我接到命令,护送他们离开
这位‘女神大人’像是回忆起了二十多年前那场暴风雨,目光一时间有些悠然,那个风雨交加的日子与今时的当下如出一辙,一切仿佛昨日的重现。
而我,我是奥黛丝,奥黛丝·林斯特恩,凯旋号上的大副,罗德里戈·德安里斯最信任的副手,执剑之庭‘风暴’舰队的舰务官,执剑骑士,而那个命令,正是由我的指挥官下达的
我的指挥官阁下,舰队的舰长,罗德里戈·德安里斯爵士手令的原文,是令我在娜迦一族攻陷奥特里克之前,转移城内的居民;
并将一切无辜者,迁移到安全的地方,令舰队的目标,转移至事先定好的隐藏处
这其中,就包括了你的父母,谢丝塔。你父亲海尔斯学士正是节点的总负责人,按照命令,我原本将护送他们离开,但事情在最后发生了巨大的变故那个原本应当被封印好的节点,出乎所有人预料地提前启动了
奔流的、漆黑的光束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出
作为节点的负责人,海尔斯爵士由于最为靠近那个装置,第一时间为漆黑的光流所吞没。
得到命令早已离开奥特里克工匠协会的赛内夫·阿加特在港口之外回过头,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那灰褐色的眸子里倒映出的,正是末日一般的惨景。
那纯净的光流正直冲天际
将拱卫此地的骑士,与从外面攻入奥特里克工匠协会的娜迦一族一起化作齑粉,犹如从深渊之中升起的一张巨口,同时将两方的星辉所吞没,令他们永远化作白骨,定格于此地。
一条横亘天宇的裂口,出现在天空之上。
仿佛一个从死亡之中苏醒的世界,正缓缓降临。
那漆黑的光芒映照着整个战场,霎时间令战场上的双方皆化为石雕,奥特里克城内的数万人口,与驻扎此地的上千帝国海军、执剑之庭的骑士皆在那一刻化作虚无。
娜迦的攻势夏然而止。
只有死寂的风穿过每一条街巷,令万物静滞于时光的尽头。
但瀚瑞那海上狂乱的风暴并未平息,在大海停息起愤怒之前,元素将日复一日侵蚀着港口的石基。
于漫长的岁月之中,藤蔓重新缠绕墙垒,细芽穿过碎石,生命再度覆盖城内的街道与瓦砾,只不过瓦砾之下,昔日的盛景与值得追忆的过去都早已荡然无存。
只余下这个不为人知的战场的一角。
老哨兵正引着阿德妮、天蓝向前走去,昏迷着的妲利尔正趴在铸匠小姐的背上,沉沉入眠,他的目光不时越过那些古老的遗迹之间,那些来自于许多时光之前的辛萨斯蛇人时代的庙宇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许多年之前。
赛内夫,你先带他们过去。
奥黛丝转过身来,看向他,她是那位大人的副手,他们最信任的女士,那双褐色的眸子中,总是充满了英气勃发的正直,精力充沛,勇敢而善良,就和他们的舰长大人一样。
他点了点头,收起那些东西,然后默默离开。
那是他与第四分队所有人的最后一面。
他忽然之间停了下来。
老哨兵抬起头默默看着面前那灰色的石壁,高耸的石墙,像是原野之上一面耸立的峭壁,但这里是地下世界,这面峭壁将整个地下世界的空间分割开来。
前面已是一条死路。
但他默默看着墙上那个依稀可见的印记,忽然之间像是有人一把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发不出声来。
赛内夫默默转过身去,看向身后得三位女士,声音有些沙哑地开了口:
阿德妮小姐,两位女士,我们到了。
阿德妮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向石壁之上的那个印记。
那是一把匕首。
穿过一只翩然飞舞的蝴蝶。
第四百五十一幕怒海,风暴汇聚XVIII
敏米尔正默默看着那座尖塔,尖塔的风格迥异于当下,也迥异于它建立之后的每一个时代,辛萨斯蛇人正用它们最独特的审美塑造这儿的一切。
因此蛇状的高塔矗立于此,盘绕其上的蛇鳞纹理显得异常美丽,但张开的獠牙却显得阴冷,整座尖塔充斥着一股疯狂、邪恶与死亡的气息。
敏米尔回过头去,对身边的其他人说道:你们相信吗,帝国所讲的这个童话?
他问话的是普罗米修斯的其他人,正如他所预料中一样,和他一起来的人中也有人幸存了下来。其中一部分人收到了他留下的信息,前来与他会合。
活下来的人并不多,但够用。更多的人已经返回了复活圣像,停泊地正在受娜迦一族的侵扰,至于那些人会如何,其实与他关系不大。
众人听得有些迷惑。老大,我们本来是为了方尖碑而来,是不是不应该卷入这些无意义的争端之中?
无意义?敏米尔看向自己的任务,犹如孤海中的灯塔,那个任务仍停留在那里,任外面暴雨狂风萦绕,但都无损其分毫。要怎么才算是平息风暴,拯救北陆呢?
拯救北陆这四个字在他眼中明晃晃的,刺得他眼皮一跳。
敏米尔伸出食指指尖,一滴灰色的血雨从他指尖飞出,挣离了来自大地的束缚,向着不远处的尖塔飞去,像是一束银色的光,分开了翻涌的漆黑雾气。
伊萨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点了点头,他原本担心这个来自普罗米修斯的银之阶会破坏计划,但对方比想象中更好说话,敏米尔或许另有意图,但他并不介意。
伊萨回过头去,还有两座,这里其实一共有七座尖塔,象征着辛萨斯时代的七个王座;不过我们只需要破坏其中的四座,其中一座已经损毁,再加上这一座
鲁德内难得主动开口:我不相信他。
伊萨愣了愣,他知道这个沉默的老伙计事实上不相信任何人。普罗米修斯也在联盟内。
联盟可以统辖下属的公会,但下属的公会不一定能统辖每一个人,人心如深渊,伊萨。
但我们不能将他排除在外。
伊萨回头看了一眼那尖塔。
灰色的世界正随着水滴行进,像是倒映在一面镜子中的世界,水滴最后穿过镜面,击中了那座尖塔,并在镜面上激起一层涟漪,银色的波纹一圈圈荡漾开去。
我倒要看看,这场风暴下又隐藏着什么秘密?敏米尔一言不发,一层邪念侵入他的思绪,恶毒阴冷的思维渗入他的心神中,他记起那个提示,沉下心来任由那思维掠过他的浅层意识。
阴冷的气息果然很快散去。
敏米尔出了一身冷汗。
那种感觉犹如被一位神只所注视,一道有若实质的目光曾停留在他身上,随后又移开视线。他曾在娜尔苏妠身上感受到同样的气势,两者近乎一致。
这见鬼的玩意儿真能帮得上忙?
虽然佩里特公爵是这么告诉他们的,但敏米尔心中并不信任对方。
他听到几声惊呼,抬起头才发现尖塔上已经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灰色的水滴命中的地方开始融化,产生了一条裂缝,裂缝一直延伸至塔底,沿着地面打开了一道深谷。
那深谷如同一道灰色的门扉,门扉之后是一个镜花水月般的世界。
敏米尔看向那个世界,堆积如山的金银并不让在他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个犹如炼金术工坊一样的大厅,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器皿。
海盗王的宝库!人们忍不住低呼。
它竟真的在这里?
但敏米尔却在那镜中看到了一些奇特的画面。
那是一座屹立于孤海之中的城市,经历了如晦的风雨,为了争夺一件物什,人类与娜迦于此厮杀,并血流遍地。
那时空海之上扬起的狂风与巨浪一如今日,风暴笼罩了整个北境,一支执剑之庭的舰队,正停泊于此,帝国的军人抵御着娜迦一族的入侵,但无济于事。
在战争最紧要的关头,一个封印被人为地触发了,黑色的浪潮席卷了整座城市,将战场化为坟茔,将交战的双方化作累累白骨,令漫长的时光定格于此。
然后他看到了一枚夺目的宝石。
一枚翡翠,一个封印于其中的世界,脉脉汇流的以太,风暴交织,于其中所形成的节点。
敏米尔却猛然之间清醒过来,忽然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二十年间关于北境的传说一一从心中浮现,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他也有所耳闻,但正如后来进入星门没有亲历这一切的每一个人一样,难辨其真假。
帝国,舰队,封印与消失的城市,背叛的人,海盗王,最后
是安德琉斯失落的那个以太节点。
敏米尔目光动摇,忍不住喃喃自语:
以太节点以太节点原来是这么个以太节点
原来,这东西竟在这里
大雨之中那蔓延生长的古木,直刺向天空,苍白的树干中,生命早已流失一空;而持斧的哨兵回头遥望,望见的不过是庭院之中汹涌而出的卫士。
但滂沱的雨水于天空中降下,于天空与地面连成一线,但古老的以太汇流早已不在此处,在十年前,在二十年前它就已经遗失,那支黑漆漆的船队驶离港口之后
空海之上便日复一日扬起风暴。
波涛冲击城市的基石,侵蚀着文明的痕迹,聚落一座接着一个座消失了,有人对此不闻不问,但亦有人奋起反抗,他们扬起长帆,垂下灰色的旗帜,以不同的面目,行于骇浪之上。
灰色的墙垣之下。
赛内夫正抬起头,他注视那符号片刻,将手放在冰冷的石基之上,灰色的石板发出低沉嗡鸣的声音,纷纷向着两侧退去,犹如一道分开的浪花,犹如一道分开的海面。
石墙在四人面前,形成一条宽阔的通道。
天蓝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她想要知道这是怎么做到呢?这也是炼金术的伟力么?
但阿德妮摇了摇头,它来自于时光之前,是辛萨斯蛇人对后人的邀约,在他到来之前,就已是如此了。那下面封印着一些不可见的事物,而我正是为此而来。
可我天蓝开口道:我好像在那里见过那个符号。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敏米尔猛然间睁开眼睛,他终于想起拉那个过去是什么,关于奥特里克的传言,关于这座港口,关于那封印之中的一切。
他看向自己身边的人,看向执剑之庭的骑士们,怒吼一声:别过去!
他回过头,闪灼着怒火的目光如同要将空间焚之一炬,最终定格在那里的佩里特公爵身上,但公爵只是远远地冷漠地看着每一个人,然后点了点头。
你这
一只巨大的眼球出现在了那门内,它令人心悸地左右晃动了一下,然后消失,一只爪子从门后伸出,打断了敏米尔的后半句脏话。
它以无匹的力量横扫而过,将那些正变得惊恐、想要逃窜的人,与正纷纷后退的骑士,还有普罗米修斯的一众人一起卷入爪下,在敏米尔惊怒的目光之中,将一切拖回门内
你们!
敏米尔转过身去,看向那位公爵大人。
他一把向对方伸出手去。
灰色的世界从敏米尔身后越空而出,一只同样的灰色巨手从那空间之中伸出,直奔佩里特公爵而来,那只巨手在一片惊呼声之中抓向公爵,但只有公爵自身不为所动。
他静静地看着那只手来到自己面前,定格在距离自己不到几寸的地方
公爵伸出手来,轻轻一弹,那个灰色的世界也随之土崩瓦解,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片片碎裂开来,‘娜尔苏妠’之臂亦如风中沙砾,消逝于无形。
那巨大的爪子则已再一次从门后探出,这一次抓向了半空中的敏米尔。
敏米尔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一样,只目光冰冷地与佩里特公爵对视了片刻,我记住你了。
这是帝国的计划。公爵答道。
好一个帝国的计划。
敏米尔冷笑,六根细长漆黑的手指缠绕住他,但那一刻,一道耀眼的青光出现在了他手心之上。那一刻佩里特公爵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目光剧震,紧紧盯着这一幕
公爵大人,我们后会有期。
敏米尔一字一顿,转身一把将手中的火焰贯入那怪物的爪子上。
阴影中的巨兽发出一声长嗥,巨爪立刻溃散于无形,敏米尔在那里打开一道空间之门,进入之前回头看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像是要将这些人一一记下:
二十年前奥特里克城屹立于此,但二十年后一切只余下一片废墟。
帝国与娜迦在这里争夺那个信标与节点,并在战争的末尾打开了那扇大门,其后所发生的事已不言自明。
三十年间这些人将北境每一座城市的消失,归罪于海盗,归罪于黑暗的生灵,但风暴之下,其实掩藏着更加深刻的秘密,他是普罗米修斯的高层,也同样接触过那个计划。
于是当然明白那门扉之后通向什么世界。
那么这一座座港口的消失,也就有了可信的缘由。
那些可是活生生的人啊,帝国竟然用他们来献祭星辉,用星辉汇入那个死寂的世界之中,以换取那个世界的通道再一次降临的可能。
那数十万条生命虽然与他关系不大,但敏米尔忽然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帝国人究竟在干什么?联盟究竟知道这一切么,他不由想到S.O.L.I.D的人,那么伊萨与鲁德内知道这一切么?
可真是该死!
门扉打开,敏米尔冷冷地留下一句话,身形消失于其内。
巨兽正抽回断裂的爪子,尖啸的声浪形成一道风暴,席卷而至,烈风吹得所有人都站立不稳,执剑之庭的骑士纷纷向后退去。
只有佩里特公爵默默看着这一幕,苍之辉苍之辉,他心中浮动着最后所见的那个场景,那个人身上会为什么也会有苍之辉?那是计划之中唯一的一个意外,但却让他微微有些心悸。
他忽然记起来。
那是一把星匕首
方鸻忽然之间抬起头来。
他听到一声悠远的尖啸响彻地底,不由向那个方向看去,但黑暗之中只有一片幽暗,光影交织着一方深渊的边界。他看到弥雅也正回过头来,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星匕首,上面火焰闪动了一下。
仿佛一束星光从遥远的天穹降下,汇入其中。
看来不出我们所料。
方鸻开了口,弥雅你给敏米尔的星匕首被动用了。
我们都知道帝国在召唤渊海,希尔薇德在一旁说道:而这下面的东西明显与之有联系,风暴,以太节点,二十年前战场的遗址,娜迦一族拿到它是为了扬起风暴,帝国又是为了什么?
这毕竟不是他们第一次如此行事了,方鸻点了点头,在艾尔帕欣,他们就打开过一次召唤门,太像了,历史上奥特里克城的经历与此太像了。
事实上,弥雅道:在看到雾气之下那个东西的时候,我和奥黛丝女士就已经有所猜测了。
希尔薇德问:所以你们认为那是影人神只?
不一定,但至少与黑暗至圣有一定关系。狼少女轻轻摇摇头。
影人们是随苍翠而来的,方鸻忍不住问道,但这下面的封印至少一定与辛萨斯时代的太阳王朝有关,蛇人们的神,又与影人有什么关系?
三人互相看了看,包括弥雅在内,对此都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方鸻看向不远处的奥黛丝。
女神大人仍在讲述着那个故事,谢丝塔,在匆忙之际,我也只来得及保护住你和你的母亲,但以太乱流仍重伤了你与你母亲;你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在星辉流失之下当即殒命
但在临死之前,她将你委托给我,她看向女仆小姐,目光有些柔和,我仍旧记得那一段经历,黑暗的浪潮席卷奥特里克,一位黑暗神明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渺小的人,大量的孽生物从地底爬出
而我下定决心,谢丝塔,我要将你们每一个人带出去,保护好你与那些幸存下来的人们,履行我最后的责任。
她讲述着那段挣扎求生的经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死在了冲击之下,仍有人侥幸存活下来,他们团结起来与那些孽生物搏斗,然后杀出重围。
帝国的舰队来了,但并不是向他们每一个人伸出援手,而是将冰冷的炮口指向了这座城市,女战士抱着奄奄一息的少女,看着天际线上那一面面曾经熟悉的旗帜。
她胸膛里的血冷了下来。
那之后呢谢丝塔看着面前的这位女神,怔怔地有些木讷,奥黛丝女士,我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来了。
奥黛丝抿着嘴唇。
罗德里戈·德安里斯,指挥官阁下下令向友军开火,他们击溃了来自于安德琉斯的舰队,并救下了你们每一个人。
方鸻听得一怔,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他仿佛听到了那位海盗王的过往,但与他想象之中不同。帝国宣布了那支舰队的背叛,他一直猜到那段历史可能另有隐情,但没想到最后会是如此。
那个故事的结尾甚至有些老套。
奥黛丝·林斯特恩,战死于奥特里克城一役,但这位女战士却舍弃自己的生命从废墟之中保护下来一个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就是学士海尔斯的女儿,她的名字是谢丝塔,为了挽救星辉流失、生命垂危于一线的少女,女战士的恋人,丈夫,大炼金术士杰德·汉姆赋予了她另外一段生命
而那,就是故事的开头。
方鸻默默看着女仆小姐,心中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所见的第一个众星装置,那个装置甚至称得上有些简陋,安装在狩龙人的身上,也只能让它们实现一些简单的命令而已。
它一定无法实现这样的奇迹。
但杰德·汉姆又是怎么办到的呢?
杰德汉姆究竟为他的后人留下了怎样的遗产?
方鸻心中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那个答案,这一切或许都正与那第一个灵魂的诞生有关。
你的来历?
奥黛丝也听了女仆小姐的提问,不由温柔一笑,我的丈夫其实很早以前,就在研究灵魂如何被塑造他曾与林恩爵士合作,首先否定了传统灵魂学派的道路因为斑驳的灵魂往往难以承载纯净的以太;
或许正因为我也是龙魂,所以记忆中也有了这些知识,奥黛丝继续说下去,他从此走上了研究人工灵魂的道路,发现通过某种逻辑结构,也可以一定程度上模拟这个世界的最底层法则星辉。
星辉是生命的来历,自然也可以塑造纯净的灵魂,他们将那称之为众星实验,所诞生的装置也就是你们所见到的众星装置。奥黛丝道:但这类装置其实并不是由我丈夫所发明的,而是来自于许多年前的三位天才。
他们分别是弗里斯顿,海林威尔与杰尔德姆。
方鸻沉默不言。
阿德妮的父亲,林恩爵士,弗里斯顿,海林威尔,杰尔德姆,这些早已是他耳熟能详的名字,一个个再次从他记忆深处浮现。
只是我丈夫的实验与三位天才一样遇上了许多共同的困扰,水晶的法阵之中容纳不下一片太过复杂的星海,因此即便是那些最复杂最精密的众星装置,往往也难当大任。
方鸻皱起眉头来,这也正是他遇上的困惑,狩龙人的众星装置已经是他见过最复杂的一类,但要达到工匠们所预期的效果,它仍旧也还差得远。
甚至可以说计算力上,是几个数量级的差距。
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然后我的丈夫去了诺兹匹兹的地下一次,奥黛丝答道:正是从那之后,他就为帝国内的某些人所盯上,甚至可能奥特里克的计划,也是这其中的一环。
他的至交好友,林恩爵士也受那些人的打压,在我离开公国之前,曾听说马魏爵士去见了他最后一面。后来你父亲又找到我们,并将谢丝塔从我们手上带走。
那是一条隐约的线,仿佛描述了二十年前所发生的一切,奥黛丝正将之娓娓道来:不过也正是那之后,我丈夫似乎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道路,因为他从诺兹匹兹的地下带回了一种‘水晶’。
方鸻屏住了呼吸一枚水晶,他其实已经猜到了那是什么。所以说,难道弗里斯顿所认定的禁忌,最后会为杰尔德姆留下的遗产以另一种方式打破?
三位天才的遗产,能否真正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闪耀呢?
杰德·汉姆又是如何越过那道最后的门扉的?
法则域是如何产生,可以成长的生命是否可以被塑造,如果这一切都可以诞生,那么是否也就意味着塔塔小姐的存在也就成为了可能?
他其实已经看到了这一切问题的答案。
他从那里带回了一枚翠绿的宝石,但那枚宝石已被一分为三,奥黛丝讲述了下去,名为银之心的那一枚,被置入你的体内。
名为星之纱的不知所踪,而最后一枚裂开成两半,指挥官阁下将它们分开,一枚命名为天空与大海,而另一枚则象征着众星与山川,大海的那一枚为我的丈夫带走,而至于众星的那一枚
众星的那一枚就在这里,方鸻终于开口道,笃定得像是亲眼所见那一切的发生,它就是风暴的载体,也是你的容器,奥黛丝女士,奥述人用众星与山川来赞颂知识之神安吉那
因为,那就是崇高的属意。
那是苍翠之星。
一位神明的注视。
而祂,也确实注视着此地
他不由想起了自己在那精灵遗迹的地下,正是在那位知识之神的注视下,与自己的龙魂小姐缔结契约,一切冥冥之中的巧合,命运的垂意,皆汇聚于此。
奥黛丝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你当然是你自己,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她轻声答道,银之心只是为了你塑造了星辉,而你的灵魂与记忆皆源自于本来的那个自己,你是那个由我亲自救下来的小姑娘,你的名字叫做谢丝塔。
女仆小姐此刻也微微一怔,不由沉默了下去。
方鸻却问出了那个最后的问题:
所以,奥黛丝女士,你是阿德妮的母亲?
奥黛丝并未作答,或许她成为龙魂的那一刻,就注定守护于此的命运,在找回一切的记忆之前,她忘记了许多,自己的过去,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女儿。
她随后一笑,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方鸻默然不语。
苍翠之星本无属性,其中皆是寂灭的元素,然而死寂之中反而可以诞生出最纯粹的星辉,一个灵魂,是因为有一个祸星的意志长眠其中么,它的碎片自然而然编织出一个世界的法则
当深渊与这个世界结合在一起,从而诞生出了崭新的可能性?